“你先前不是说祁王身边有高人相助吗?不若从他身上查查。”池南枝说。
可裴月白却摇头,“已经查到了,叫章铭,这些年,便是他在祁王身边出谋划策。”
“可是御林军围祁王府的时候,章铭已经跑了。”
池南枝蹙眉,“跑了?”
裴月白微微叹气,“章铭虽然是祁王府的人,但回皇都之后,并未在皇都露脸,御林军围祁王府的时候,并未发现他已经跑了。”
“等反应过来时,章铭已经销声匿迹,踪迹难寻。”
“父皇下发了通缉令,可这些日子过去,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闻言,池南枝露出了然的表情,“章铭提前跑路,肯定是料到了祁王事败。”
“一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可是他既然料到了结果,为什么没有提醒祁王,也没有替祁王规避风险。”
池南枝问的,也正是裴月白现在想不通的。
看着裴月白同样不解的脸,池南枝抿了抿嘴,“祁王府的水不浅啊。”
“或许你可以从祁王府内部查起。”
“千狼兄弟和墨林兄妹已经去追查了。”
眼下他要做的,便是稳住朝纲,等父皇醒来。
然而,皇帝身体抱恙,太子监国,属实是让朝中大臣叫苦不迭。
裴月白没有皇帝的好性子,他虽不是暴戾之人,但却不讲人情,处理朝政更是雷霆手腕。
这日早朝,有文官说起了他在闵中炸了五万私兵的事。
说他残暴,视五万百姓性命为草芥,当时应该以劝诫为主,劝服百姓弃暗投明,这才是明君所为。
还让他反思自己,最好是能写一份罪己书,向那五万枉死的百姓赎罪。
他一个人这么说就算了,还有好几个大臣也跟着附和。
给裴月白气得,简直眼冒金星。
他一边听着那些人的鬼话,一边佩服他父皇,究竟是怎么忍受这些个老顽固,大圣人的。
眼瞧裴月白已经在气癫的边缘,那几个大臣还在说。
从罪己书说到了明君所为,说到了高祖皇帝在位时的仁政,更拿前朝的亡国之君作为前车之鉴。
前朝的亡国之君就是因为暴政,所以惹的天下群英反叛。
现在拿他说裴月白,这不是说裴月白是下一个亡国之君吗!
说完了这些,几个文官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
“…微臣今日所言,均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若是不中听,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好好好,所以说能在朝堂上混的,都是人精呢。
一句话直接把裴月白架住了。
他要真因此发落了这些人,不就正好印证了他们暴君的言辞嘛。
到后来还要落一个不识好人心,不亲贤臣的骂名。
但裴月白放肆了二十多年,打娘胎里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父皇还没说教他呢,你们倒是先里里外外把他的错处挑了个遍。
还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呢,不好听还说,这不纯纯说出来膈应恶心人嘛!
他父皇忍受得了这些个蠢货,裴月白可忍不了。
大臣话音刚落,他骤然拍案而起,“你在教孤做事?”
殿内大臣纷纷跪下,高呼,“太子殿下息怒。”
但还是有人没跪,裴月白眯起眼睛一看,可不就是最先说他不该杀那五万人、还让他下罪己书的吴清元。
这吴清元是御史台张轶的门生。
祁王行宫之乱,张轶被一剑刺入腹部,命硬活了下来,现下还在府中养伤。
本来裴月白还说赏他些什么,张轶在长乐宫维护了他,也维护了他父皇,他本来就要就不计前嫌跟那老顽固和解了。
可现在……
和解不了一点!
那老顽固教出来的门生,跟他一样死脑筋。
今日吴清元这些话,肯定是张轶的意思。
他甚至都能猜到张轶的心路历程。
在长乐宫维护他,是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为了父皇的威信,他也信他当时是真的认同了他做法。
可估计他这几日卧床在病,越琢磨越琢磨觉得裴月白此举有失一国太子的贤德。
所以才让门下门生给他找不痛快。
张轶是好官,也是好臣子,但裴月白实在消受不起。
“微臣受天家俸禄,必当尽言官之责,劝解太子,是微臣分内之事。”
吴清元头铁,全然不顾裴月白已经铁青的脸色,我行我素。
“你当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裴月白这话一出,殿内其他大臣纷纷开口。
“殿下,言官御史杀不得,杀不得啊。”
这可是违背祖宗的决定,这要被戳脊梁骨的。
看着跪倒一片的大臣,裴月白窝火不已,倒不是他真怕被戳脊梁骨。
实在是记着张轶那份情,不好动他的门生。
“好,孤不杀你,孤跟你讲道理。”
谁还没长嘴了,他母后向来说他嘴皮子讨嫌,他今日便跟他们说道说道。
裴月白走下台阶,站到吴清元面前。
“你说孤坑杀五万私兵不顾仁道,那若是换了你,你要如何说服他们?”
“微臣——”
吴清元就要开口,被裴月白厉声打断。
“用礼义廉耻?人伦纲常?还是你所谓的公道正统!”
“你可知,他们并非全然受祁王蛊惑,他们又不傻,如何看不明白祁王要做什么,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选择追随。”
“这便是实打实的谋反!”
“孤要是不杀他们,且不说孤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是孤能舍得一条命,那闵中其余百姓的命还要不要。”
“几十万妇女孩子的命还要不要。”
“五万有兵器有战斗力的军队,你知道能杀到何种地步吗?”
“孤杀了他们,扭转闵中局势,捣毁了祁王大本营,断了祁王后路,否则以你为祁王在行宫事败,此番谋乱当真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化解吗?”
“孤杀五万有谋反意图的私兵,为的是闵中、瑶光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孤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处,更不可能写什么劳什子的罪己书。”
“孤问心无愧,他们真有冤屈,便告到阎罗殿,鬼神会来锁孤的命。”
“由不得你在这儿教孤做事。”
吴清元被说得面红耳赤,羞愤难当,却一句话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低下头的吴清元,裴月白睨他一眼,走开了。
随后,他视线在殿中扫过,缓缓道:“闵中一事,孤俯仰无愧。”
“他日史书工笔,也无需遮掩,钉是钉铆是铆,功过与否,后世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