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营中清理战场。
将士们满脸烟灰血污,却人人挺直腰背,一杆大唐军旗插入营中央,被一百余人围着擦拭、扶正,无人言语,只是肃立。
李怀恩下令封赏:
“白石敢死营”二百人,尽数录入“金吾卫补选名单”,赏钱百两;
火攻伤兵列入军功,不死者转任内营;
云梯突击者,家族赐地三亩,列入军后恩典。
程镇山上前,单膝跪地,呈上一物
那是敌将塔昆之首,已经风干血凝。
“陛下,白石营既灭,塔昆既斩,西北可转为掎角之势,逼近王庭。”
李怀恩静静看着那颗头颅,面无表情。他没有说“干得好”,也没有高呼庆功。
他只低声吐出一句话:
“此头,埋于营后,立石为铭,刻‘此战为归,不为屠’。”
夜,草原风啸如兽。天边无月,群星低垂。
远处的托罕营如一只巨兽匍匐在丘谷之间,狼牙战旗猎猎高悬,灯火密布,营帐如林。
李怀恩立于帅帐中央,眼前是一幅羊皮军图。他手持羽扇,一寸寸点向托罕营周边地形。
拔汗古跨前一步,拱手沉声:
“陛下,此战请容末将请命。营西背靠丘岭,那是我草原旧地,草坡崎岖,不便战车,但适合骑突。末将可率军从高坡斜切,一刀砍下其腰!”
李怀恩未答,望了拔汗古一眼。两人目光相交,沉默片刻。
他轻轻点头:
“你草原铁骑,打的是刀口舔血。你带斧骑,从西突入;我亲坐中军,火器连轰。今晚,不求歼敌,只求破胆,毁帐,斩帅!”
“末将得令!”
拔汗古转身出营,一跃上马,风中战袍飞扬。
三更时分,王师火器营静悄悄地推来三架“抛石震雷车”。
这些由铁轮和厚木打造的大型投射器,每架载有六枚不同功能弹种:涂油燃石、铁壳雷弹、穿钉散箭雷弹。
李怀恩缓缓拔出手中令旗,身后副将低语:“火器准备完毕。”
李怀恩只说了一个字:
“点。”
“轰!!!”
第一发燃油弹:巨石拖着火焰从夜空中划落,砸入托罕营西侧马厩。只听一声爆响,烈焰腾空,一百余匹突厥战马惊惶狂奔,在营中乱窜,瞬间踏乱军道!
第二发铁壳雷弹:半空炸裂,雨点般的铁弹穿透帐幕,十几名突厥兵在睡梦中被炸成筛子!
一道火光直中主将营帐
“轰隆!”
营帐屋顶直接炸裂,布帛碎片、木架、盔甲片齐飞,整座将营轰然倒塌!
帐中正披甲的副帅“塔布烈”尚未起身,一桶火油正巧泼洒而下,瞬间被点燃,烧得皮开肉绽,痛嚎着冲出帐篷,跌倒在地,满地翻滚,不久气绝。
就在托罕营陷入混乱之际,远处高坡上突然鼓声三响。
拔汗古战刀出鞘,大喝一声:
“草原铁骑,随我踏营!”
一千草原老兵,个个披鳞甲、戴狼盔,列“疾风斜锋阵”,如一道铁流,从高坡斜冲而下。
铁骑所过之处,营帐横飞,火光映照中,每一匹战马仿佛都披着火焰杀气!
突厥营中军才刚起势布防,迎面撞上一波连弩骑兵,接着便是重刀压阵
“啊!”
马刀斩开士卒头盔,战马踏碎敌兵胸膛,碎骨与草根一齐飞起!
一些突厥兵仓皇间钻入马棚试图避难,却不知重骑如崩山之势,一轮辗过,整片马棚塌陷,尸骨狼藉!
拔汗古率先锋铁骑杀穿营门,跃上将台残壁,一刀刺穿火人尸体,抽出焦黑骸骨,单手提起:
“敌帅已死,王庭余孽,还敢一战?!”
他将尸首高举枪尖,迎风怒吼!
王师将士高声呐喊,杀声如雷!
突厥兵魂飞胆破,队形瞬乱,有人跪地投降,有人赤脚逃窜,被外围待命的王师弓手连环射杀!
营后山谷回响不止,惨叫哀嚎不断。
李怀恩立于远处高丘,望着营火蔓延,黑烟直冲云霄。他未言一语,只将战图卷起,缓缓抬手。
“营破,不追。让他们跑,跑去给王庭带话拔剑吧,大汗。”
程镇山缓缓靠近,低声道:
“此战虽破营,王庭已觉。恐怕黑牙营已开始布防。”
李怀恩声音冷静而压迫:
“越惊觉越好,草原若不乱,就无破口。乱得越狠,反而越能一锤定鼎。”
黑牙营,立于草原北端“三岭围谷”之间,地势如囚,营地居中,三面皆山,一面为断谷,乃突厥历代设防的王庭门户。
营墙环木为障,箭楼高筑,壕沟密布,堪称铜墙铁壁。
主将“蒙古牙”,出身王庭鹰旗亲卫,乃突厥贵族之子,执掌八千精兵,皆骑术精熟,铁甲护身,弯弓百步穿杨,乃突厥王庭最精锐的防线兵种之一。
此处若不破,王庭便如虎踞高原,不见真容。
拂晓未明,天色将白。
李怀恩立于高丘之上,披龙鳞战甲,盔顶金饰在晨光中泛着血意。
他望着三岭之中黑牙营,遥指谷口,语气平静却似雷霆:
“此地若不破,王庭不显。”
“今日朕,亲破此营。”
众将静默,程镇山低头一拱手:“末将请为左军,绕山后断敌退路!”
拔汗古随后上前:“臣愿率火攻兵登右岭,用火压山,令敌人三面皆惧!”
李怀恩点头:“准。”
随即口令一下,金吾卫持金旗奔走传令
朝阳初升,照破三岭雾霭。草原深谷如口袋,三面断崖环合,正是“黑牙营”凶险地势。谷风猎猎,吹动三万大军旌旗如浪。
李怀恩立于中军高台之上,甲胄泛黑光,披风震动如战旗。身侧插有三杆大纛——“天子亲征”“镇北王师”“破牙必斩”。
他目光冷峻,望向前方深谷,只淡淡吐出一字:
“布——阵。”
金锣三响,鼓槌击响战鼓,轰鸣震耳!
王师三军如潮动!
万人重阵,宛如巨碑压境。
第一列为重盾兵,手持丈八高盾,盾面包铁,涂油防火,互为鳞甲,步步并进。
第二列为斧手兵,腰挂双斧,准备在敌盾乱后扑杀近战。
第三列为强弩营,配制“臂力铣弩”“长骨弓”,可穿三层木盾,于盾阵间隙中稳射制敌。
阵形呈“重山三重”,每推进一步,皆如大山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