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叶祈安高坐主位,手中把玩着白玉酒杯,目光扫过席间众人。
“瞧众位爱卿说的,”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既然是三哥的人,朕亦没有受伤,都是自家人,自然是没有办法追究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卫惊风身上。
这位年轻的将军此刻正阴沉着脸,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
在宴会开始前,卫惊风已经和江载舟对刺客指认主谋吵了一架。
“既然如此,”叶祈安举起酒杯,“还不要浪费了这等春季美景,大家不如好好享受春猎的乐趣?”
席间响起一片附和声,大臣们举杯相庆;只不过,本该欣喜的宴会上,每个人都都显得格外空洞。
欢快的曲调奏起,舞者重新起舞,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席间暗流涌动的紧张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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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云燕和亲之事尘埃落定,这场盛大的春猎也即将落下帷幕。
春日的猎场,阳光和煦。
叶祈安独自漫步在猎场的林间小径上,感受着暖阳透过新绿的枝叶洒在脸上的温度。
不得不说,先皇确实会享受。
这片猎场依山傍水,春日里百花齐放,鸟语花香。远处是潺潺的溪流声,偶尔有几只野兔从草丛中窜过,惊起一片飞鸟。
叶祈安信步至偏僻之处,这里是春猎设下的训练场,按道理说应该没什么才对。
叶祈安却意外的听见了弓弦响,箭矢划破空气,但却并未听见入靶的声。
他挑了挑眉,已经往回拐的脚步顿住,循声而去,见到颇有些苦恼的沈砚辞。
年轻的状元郎一身绯色劲装,衬得人愈发挺拔,他瞄准训练场中心的靶子,又一次拉开弓弦。
箭矢却偏得离谱,连靶子的边都没沾到。
叶祈安见状,唇角微翘,缓步上前:“沈爱卿这是在…练习射箭?”
沈砚辞闻声惊了一刹,连忙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他的耳尖微微发红,有些局促,“臣…确实不太擅长此道。”
想想也是,沈砚辞出身寒门,自然是没有条件接触弓箭的,更不要说学习。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科举之前的酒会上被不少人拿来当成笑料。
“那朕来教你吧。”叶祈安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搭上沈砚辞的肩。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极近,沈砚辞能嗅到年轻帝王身上那淡淡的熏香,和当初赠与他的那件大氅如出一辙。
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红得几乎能滴血。
“放松,”叶祈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气息要往下沉。”他微微调整着沈砚辞的姿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泛红的耳际,“肩放平,目光要专注。”
沈砚辞心跳的厉害,却还是依言调整呼吸;在叶祈安的引导下,缓缓拉开弓弦。
“嗖——”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无误地插入靶心,尾羽轻颤。
叶祈安松开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语调中带着赞扬的笑意:“沈爱卿果真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沈砚辞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他悄悄抬眼,却正对上叶祈安含笑的眸子。
微风吹过,带来几片不知哪里凋零的花瓣,却吹不走沈砚辞脸上的热度,他听见自己说:“这是皇上带着臣拉的弓,可不能算是臣的。”
“那就再试试。”
沈砚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弓弦,按照方才叶祈安教导的要领,缓缓拉开弓弦。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的侧脸上,虽是初学者,但轮廓优美,那射箭的气势已经出来了。
弓弦在他手中绷紧,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嗖——”
这一次,箭矢擦着靶边而过。
虽还是脱靶,但同之前相比已进步不小。
沈砚辞同样没有气馁,而是又一次搭起了弓,根据自己上一次的路径,不断修改。
“嗖——” 这一次,箭矢稳稳地扎在了靶心边缘。
而接下来的几箭,都未曾脱靶。
叶祈安眼中闪过欣赏之色,应该说沈砚辞不愧为当朝状元,鼓励他继续:“看来沈爱卿确实天赋异禀,悟性极高。”
“不过弓箭之道,想要更进一步,还需要多加练习;沈爱卿若是喜欢,在春猎结束后可进宫与朕切磋切磋。”
沈砚辞心念一动,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雀跃,应了下来:“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不过直到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春日了。
叶祈安又耐心地指点了几句,便退到一旁,让沈砚辞自行练习。
初尝射箭之趣的沈砚辞兴致勃勃,不知不觉间,大半个时辰已悄然流逝。
直到手臂传来些许酸意,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让对方陪自己练了这么久。
急忙转头去观察叶祈安的神色,却见对方正倚在一株海棠树下,神色温和,并无不耐烦之意,才放下心来。
他又想起对方在开场时射的惊艳一箭,箭矢破空,直中靶心,动作行云流水。
“皇上,会不会无聊,”他犹豫片刻才问道,“要一起吗?”
却不料叶祈安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牌。那玉牌入手温润,正面鎏金篆刻着一个醒目的\"禁\"字,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沈砚辞接过令牌时一怔,待看清上面的字迹,心跳陡然加快:“这是…”
“禁军的令牌。”叶祈安言简意赅,“你新官上任度支郎,再加上职权特殊,朝廷之中大多都不会服你,如果遇上不配合的人…那就换一种方式跟他们沟通。”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他脸上投映出细碎的光斑,语气平淡,像是在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一块令牌,这是实打实的将京城里的权力交到他手上了。
沈砚辞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手中的令牌重若千钧,深深的一揖:“臣…定不负皇上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