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落幕,万物复苏,朝廷上下也渐渐的走上正轨。
离别当日,诺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古丽,半大个少年憋红了眼眶,嘴里不断念叨着他日定会来接她回家。
古丽站在城楼上,一袭红衣在春风中猎猎作响。
她双手紧握栏杆,指节泛白,眼眶微红却强撑着笑意,用力地挥动手臂。
“一路平安…”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却仍固执地重复着。
直到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泪水决堤而下,
而随着那云燕使者一起离开的,还有卫惊风。
春风惬意,阳光明媚,京城十里外的城楼上,旌旗猎猎。
叶祈安穿着一身白袍便服,如墨般的长发束起,身形清瘦,少了几分属于皇帝的威严,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一双潋滟的眸子盖过了他那有些苍白的神色。
他亲自执壶,为卫惊风斟满一杯饯行酒。
其实按照往年,卫惊风早就该提出回边疆了,只不过由于训练禁军一事,耽搁不少时间。
卫惊风亲自调了不少军中的将领过去,如今,禁军的训练已成体系,这支才组建起来的军队已经变得精锐。
上过战场的士兵训起人来是毫不手软的,个个都带着股肃杀之气,其战力更是不容小觑,足以应对京城里的那些顽固分子。
“卫将军,此去,山高路远。”叶祈安率先举杯,阳光为上扬的嘴角镀上一层温柔的色泽,整个人透出股温润感,“边关苦寒,望卿珍重。”
卫惊风心头漏了一拍,双手接过了这杯酒,一饮而尽。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辛辣和醇香的回甘回荡在他的口腔。
却压不下他心里的苦涩。
之前都是自己想尽办法才能回边疆,那老皇帝先是忌惮卫家。
待他父母战死后,又忌惮他手里的兵权,每次述职从来都是绞尽脑汁的想要让他留下,甚至巴不得换一个将军。
但这一次…他感受着心里那空落落的感受,视线扫过眼前的人。
他知道,也许那就是战士们嘴边常说的牵挂。
而偏偏那人还不自知。
叶祈安上前一步,亲手为他整理披风;若有若无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卫惊风喉结滚动,几乎要克制不住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皇上这么轻易的放我回边疆…”卫惊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俯身靠近叶祈安的颈侧,“就不怕我…在边境不安分?”
“卫将军这是舍不得走了?”叶祈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手上却仔细地系好披风带子,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的喉结。
叶祈安微微退开,长睫低垂,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朕倒是想卫将军留下来...";他的声音轻若耳语,";只不过,你注定是那草原翱翔的鹰,不该被困在京城这方寸之间。";
接着叶祈安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这大周,可是战神卫将军守下来的,朕会努力让它变成清明盛世;就跟我们之前说的那样。";
民穷则富民,兵弱则强兵,开盛世之太平。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卫惊风心上;他呼吸一窒,也笑了起来:“臣明白了。”
鼓声隆隆,号角长鸣。
卫惊风翻身上马,晨光折射在他的铠甲上泛出细微的光。
叶祈安眯起眸子,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
春风拂过,卷起满地落花。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呛咳突然炸开,惊起檐下栖鸦。
初春的风裹挟着些许寒意,拂过叶祈安单薄的衣角;本该是最舒适踏春的温度,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咳嗽声止不住地溢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指尖微颤,连酒杯都快要端不稳,却仍固执地一杯接一杯地斟满。
系统007忍不住出声提醒:宿主...
叶祈安恍若未闻,任由酒精灼烧着喉咙,突然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唔…咳!”
叶祈安伸手擦了擦,猩红在雪色衣襟上晕染开凄艳的纹路。
007:!!!不要仗着有它帮忙就肆无忌惮的喝酒啊喂!它修修补补也很困难的好不好!
叶祈安拧着眉,感受着这具越来越不经用的身体,微微叹息,但视线在触及门口时,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将喉间翻涌的血气吞下。
有些仓促的起身,眼前有些发黑,意识模糊的踉跄两下,桌子上的白玉杯也随之扫落,在地上炸开。
而叶祈安只记得在合上眼皮的那一刹那,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陛下!”叶祈安听到焦急的呼喊,恍惚间有温热液体滴落在眉心。
不知是檐角融化的雪水,还是谁没来得及藏的泪。
—
晨光透过雕花窗,在鎏金炉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叶祈安眼睫轻颤,最先感知到的是喉间翻涌的苦味。
他试图抬腕,却发觉指尖正被人紧紧攥着。江载舟伏在紫檀雕花榻边,玄色锦袍皱得不成样子,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咳...";叶祈安刚发出气音,江载舟便猛然惊醒,眼神相对的那刹那,他看见对方眼里的血丝,像是一夜未眠。
";陛下可还胸闷?";江载舟嗓音沙哑得厉害,指尖已搭上他的手腕。
而叶祈安的视线却凝在江载舟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血迹蜿蜒爬过掌纹,凝固成暗红的蛛网,有几缕还沾着细碎的瓷片。
“我没事…”他话音未落,江载舟突然抽回手。
向来温润的人此刻眉峰如刃,连眼尾都染着薄红:“陛下管这叫没事?”声音里压着雷霆,“昨夜您呕的血,浸透了三张帕子…”
什么叫没事?!
叶祈安怔住,有些无奈。
“怎么不去包扎。”他伸手去够对方手腕,却被避开。
“臣的伤不劳陛下费心。”
江载舟背过身去斟药,玉匙碰着瓷碗叮当作响,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您可知,昨夜昏迷时,太医院判连施九针才吊住心脉?”
“载舟…”叶祈安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江载舟肩背细微的颤抖,晨光漏进窗棂,照亮浮尘中飘散的一缕白发——竟是生生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