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晴雯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喜悦之色。
她知道贾瑛这是在与她玩笑,并未真的生气,这让她第一次找到一丝归属感。
贾瑛见晴雯这般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真闭了嘴,我这院子里可就没趣儿了。”
“你也莫要再胡思乱想,赶紧去收拾收拾,安置好了自己,我这里还有事要吩咐你。”
说完贾瑛也不再看她,便自顾自地仰头靠在椅子上,晃着椅子闭目休息起来。
“可算能休息一会了。”
这一路奔波让贾瑛也有些身心俱疲,倦的不行,似乎马上就能睡着了。
他微微偏过头来想着,如今也终于能有一个自己的院子了,接下来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晴雯盯着枕着自己双臂休息着的贾瑛,一时有些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她慌忙地轻咳一声。
看着贾瑛仍双目紧闭轻勾着嘴角,微微晃动着双腿,她赶忙转身拎着包袱朝西侧屋子走去。
步履匆忙,脚步轻盈。
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
宁府外书房内,贾珍正端坐在那黄花梨木的书桌之后,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
不多时那名中年道士便从房外走入。
贾珍抬眼望去,看着中年道士面孔有些陌生,瞬间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
“往日来返府上送信之人的不都是福生那小子吗,今日怎么换了你来送二弟回府?”
中年道士双手交叠在袖间,微微躬着身子回应道:
“回老爷的话,小人初入道观不久,原在观中做些洒扫杂役之事,机缘巧合之蒙敬老爷抬爱看重,便留在身边使唤着了。”
“这头一遭给府上办事,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老爷海涵。”
贾珍也只是随口一问,才懒得细究这些,听罢也没多想。
他不耐烦得摆手催促道:“父亲有何吩咐?快些说来。”
“敬老爷让小人给府上捎上一封信。”
一边说着,中年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给面前的贾珍。
贾珍微微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见上字迹确实是贾敬所写。
他也不再多虑,忙拆开信仔细一瞧,随后斜倚在椅上,眼睛微微转动看着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
贾珍略微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事我已知晓了,父亲还有其他什么交代的?”
道士回话道:“敬老爷只回说让府上爷儿们好生伺候老太太和诸位太太,照顾好兄弟姊妹,莫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还说如今府里的气象虽看着是兴盛繁华,可这内里的门道,也需各位爷儿们多多上心操持。”
“除此之外,其他也并无什么交代的了。”
“嗯。”
贾珍拉着脸,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心中颇为些不屑,府上自己管着能出什么事端来。
他随即挥了挥手道:“去账房领些赏钱,往后在太爷身边要尽心尽力地好生伺候着,切不可误了事儿,明白了吗?
“谢老爷赏,小人告退。”
随即道士行了一礼,便转身退出了书房,没有耽搁片刻。
没过多久,书房外便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轻轻掀起,便见赖升前来书房。
赖升见到贾珍正擦拭着手上的玉扳指,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见状赖升忙弯着腰行礼道:“奴才叩见老爷。”
贾珍目光扫了一下赖升,又搭下眼皮忙着手中的事,开口问道:“后面的事情都料理好了?”
赖升笑着回答道:“老爷放心,二爷那里已经都安排好了,皆是按照老爷的吩咐,一丝一毫都不敢走样儿。”
“带过去的人二爷见了也很是满意,还吩咐奴才向老爷道谢。”
“只不过身边人二爷只收了一个,说是够用就行,人多了反而嫌聒噪。”
哦?这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倒还是个清心寡欲之人,贾珍听罢倒是有些新奇,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贾珍朝赖升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踱了几步,这才开口一一交代道:“嗯,办的不错,正好这边还有事要吩咐你。”
“太爷刚刚信里特意交代,说二弟打娘胎里开始身子骨便弱,早些年又生过一场大病,因此见不得风。”
“所以太爷的意思是,这头两年就别让二弟见外客了,免得再染上什么病气,误了身子根基。”
“就让二弟在府上安心静养上两年,没事就别去打扰了,等身子好些了再出来走动。”
贾珍看着眼前的赖升,沉吟了片刻,继续吩咐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都得给我叮嘱好了,没事别去搅了二弟的清静。”
“也别让他们外面乱嚼舌根子,免得传出什么闲话坏了府上的名声。”
赖升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贾珍又仔细和赖升吩咐道:
“二弟那个院子里以后有什么短缺的物事,一应便交给你来操持买办。”
贾珍心中对此也有些疑惑不解,不过既然是贾敬在信里吩咐的,他只管照做便是,仔细想来,其实贾珍也乐的如此。
虽然才见了贾瑛一面,但他觉得以贾瑛那温吞的性子,怕是与自己的做派八成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虽说贾瑛年纪还小,但谁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万一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一旦闹将起来总归是麻烦,丢的是他宁府的面子。
原本他还有些忧虑,但如今老爷子既然说贾瑛身体不好,那便放院子里养着,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日后行事也能少些顾忌,不必再担心有双眼睛在旁盯着放不开手。
两人合的来便合,合不来也没有多大事,等贾瑛年纪稍大些,便分些房屋田产与他出去过活。
想到这儿,贾珍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顿觉神清气爽,这宁府以后还是他的天下。
赖升听罢露出疑惑的神情,自家二爷身子骨弱?
可真是奇了怪了,自己瞧他刚刚说话精神十足的模样哪像什么病秧子,莫非有什么隐疾不成?
不过他是做下人的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多嘴,赖升忙点头应道:“老爷放心,奴才绝不敢有丝毫疏忽,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
京城郊外的玄真观隐匿于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沉重而静谧。
繁茂的枝叶像是天然的屏障,将这座古朴的道观严实包裹在其中。
马车缓缓驶入道观那厚重斑驳的大门,车轮在石板路上碾过,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殿内光线昏暗,几缕从雕花窗棂透进来的光线,在弥漫的香烟中显得格外迷离。
前方则供奉着高大的真武大帝神像,神像金甲玉带仗剑怒目,披发跣足端坐在殿堂中央,旁边塑有龟蛇二将。
炉中插着几炷高香,香烟袅袅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缠绕。
神像周身的彩绘在幽光下略显黯淡,其衣袂栩栩如生,仿佛随风飘动,似要将人带入那虚无缥缈的仙境之中。
神像面容庄严肃穆,眼眸低垂,似在俯瞰着世间的悲欢离合,又仿若沉浸在那至高无上的道之境界中,不为外物所动。
殿内的墙壁上绘着各种道教典故的壁画。
色彩虽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斑驳,但依然能够清晰地辨认出那些神仙的传说和修炼的场景。
壁画中的人物形态各异表情丰富,或飞升、或炼丹、或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