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瑛瞧着贾蓉这副模样,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了几分,索性懒得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我且问你,今天这事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贾蓉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挤出一句:“刚刚门口那个小丫头,可能……可能瞧见了……”
贾瑛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斜斜地瞥了贾蓉一眼,冷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贾蓉脸上堆起谄媚的笑,那笑容在贾瑛冷峻的目光下,显得格外虚假。
他搓了搓手讨好地说道:“这个简单,我让赖升寻她个错处,直接将她赶出去,二叔要是觉着不保险,直接卖了也便是。”
贾瑛一听这话,心中暗骂果然如此,这孙子不敢对贾珍说什么,对其他下人倒是威风劲摆的十足。
刚刚那丫头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赶出去怎么谋生,岂不是死路一条?
他指着贾蓉的鼻子沉声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吗,你当赖升和其他人是傻子?”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赶出去卖了,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这里头有猫腻?”
“要是这丫头记恨在心,在外边添油加醋胡说一通,把这丑事传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你想让整个贾家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吗?”
贾蓉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二叔说的有理,是侄儿考虑的不周……”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要不把她……杀了?园子里还有几口……没用的井……”
话一出口,贾蓉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贾瑛听闻只觉一阵恶寒,又气又怒,当场狠狠啐了他一口:“混账东西!你可真是好样的!这种想法都能说出口!有这胆量怎么不见你拿刀去关外与敌人搏命?”
贾瑛一阵痛心疾首,他真没想到贾蓉如此不堪的一个人居然为此能想到杀人的主意。
贾家的基业居然只能依靠这群人,这未来还能有什么救?
“那二叔说怎么办……”
贾蓉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胡闹了一些,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脑袋也愈发低垂,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贾瑛瞧着贾蓉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中的火气虽稍稍压下了些,可脸上依旧阴云密布,没给他半点好脸色。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会你就将那小丫头寻过来,从明日起安排她到后厨当差,我会让蔡婶带着她。”
“蔡婶是个稳妥又嘴严的老人,行事周全,蔡婶会告诫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后边那丫头也能学点规矩。”
至少不会被你们父子俩莫名其妙给害了命,贾瑛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说到这儿,贾瑛顿了顿,原本平和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直直地看向贾蓉,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可别再给我出那些糊涂主意了,平白无故地把小事闹大!”
“咱们贾府家大业大,稍有风吹草动外头就传得沸沸扬扬,你也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往后行事多动动脑子,别再干这等蠢事。”
贾蓉被贾瑛这番话训得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了,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大气都不敢出。
贾瑛瞧他这副模样,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疲惫与无奈说道:“行了,你走吧,好好回去反省反省。”
当下他也不想呆在这腌臜屋子里了,鬼知道有没有其他藏污纳垢的东西,他只想回自己院子好好歇上一歇。
贾蓉听了如获大赦,忙行了个大礼,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将今天老太太一行人来东府游园一事说了一下。
贾瑛听了皱了皱眉头,老太太居然想见他?
这倒是稀奇,不过也是时候和西边的人开始接触了,掐指算算时间,红楼时间线也该开始迈入正轨了,那想必没过多久黛玉也会进京了吧?
自己一些事情也该加快了,这事先往后放一下,念及此处,贾瑛神色一凛,当即开口问道:“那意思是现在宝玉还在后园?”
贾蓉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说道:“是的瑛叔,宝二叔还在后园歇着呢,想必这会儿也该快起来了。”
贾瑛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已然有了主意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后边见一见他,你先回院子休息吧。”
……
静室之内,宝鼎中袅袅升腾着檀香的轻烟,将整个屋子氤氲得如梦似幻。
雕花窗棂外,光线透过薄纱帘子,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脆啼,更衬出屋内的静谧。
贾宝玉歪在柔软的锦被里,沉沉睡去,那白皙的面庞上,双眉微微蹙起,似乎正陷入一场奇异梦境。
恍惚间,他步入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境,四周仙花馥郁,仙草葳蕤。
他正疑惑间,眼看着一位仙袂飘飘的仙子款步而来,她身姿婀娜,面若春花,眉眼间更是含着无限春情。
仙子莲步轻移,携着贾宝玉来到一处朱栏玉砌的庭院,庭院中一池碧水,荷香阵阵。
随后仙子朱唇轻启,声如黄莺出谷般清脆,为他生动讲述着尘世的情劫与人伦的因果……
不知何时,四周景致变幻,他与仙子置身于一片桃林之中。
桃花灼灼,落英缤纷,仙子紧紧依偎在他的身旁,二人情意绵绵,贾宝玉心旌摇曳,正沉醉其中。
突然,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呼啸而过,将眼前美景瞬间撕裂。
只见周围枯藤缠绕,恶鬼哭嚎,仙子的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啊!”
贾宝玉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中衣,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慌乱地环顾四周,瞧见周围的雕花床榻,帐幔低垂着,并没有其他东西,才知晓方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咳咳……”
贾宝玉心有余悸地咳嗽几声,随即朝外大声喊道:“袭人!袭人救我!”他声音里还带着梦里未散尽的惊惶。
恰在这时,外边听到动静的丫头闻声匆匆从外间进来,来人却是麝月,她快步走到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二爷醒了?可是梦魇着了?”
贾宝玉摇了摇头,喝了口茶水,稍微缓过神来道:“不要紧,怎么只有你在这,袭人呢?”
“袭人见外边起了风,怕二爷回府冻着了,便跟着太太们回府给二爷拿件大氅去了。”
说着,麝月赶忙伸手轻轻为宝玉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随后见他衣衫松弛着,又近身给他系起裤腰带来。
不料刚一伸手至贾宝玉大腿处,只觉得冰冷黏湿一片,麝月忙不解地问道:“二爷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