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且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数十名侍卫护着一名短髯壮硕的中年男子疾驰而至,男子远远便高声呼道:“逆子住手!你干的好事!”
中年男子满脸怒容地下了马,冲到沙彦桢面前就是踹起一脚,额头上青筋暴起,此刻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厉。
此人正是京师雄武营指挥使,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赵国公沙崇虎。
刚刚他正和几名勋贵在成国公府上给刚刚回京的济王陈标接风洗尘,宴席还没开始,他忽然就收到潭弘派人带来的消息。
他的儿子沙彦桢居然闹了长公主府的酒楼,还带着家奴在街头公然行凶。
听到后沙崇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酒杯都“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也顾不上与众人解释,匆匆翻身上马,带着侍卫便风驰电掣般赶来。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点,沙彦桢此刻已经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堵截住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当众口出狂言,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沙崇虎见了顿时气急败坏。
“无知孽畜!你要将赵国府全家老小给逼上绝路吗?”
他先是狠狠地抽了沙彦桢几个耳光,“啪啪”作响,打的沙彦桢低着头捂着脸,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沙崇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面向裘良抱拳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裘大人,犬子无状冲撞了各位,老夫在此给各位赔罪,还请您多多宽容,回去后沙某断不会饶了他。”
裘良坐在马上,微微抬了抬下巴,并没有立刻回应沙崇虎的赔罪的话,而是拿刀指了指正在被兵马司官兵救火的宅子。
此时这处角落依旧是一片狼藉,被大火烧过的残垣断壁还冒着缕缕黑烟。
周遭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投来好奇又带着几分畏惧的目光。
沙崇虎见状眉头一皱,心中思量了一番,忙不迭地继续开口道:
“裘大人,今日街上遭受的损失,不管是店铺、民宅,还是百姓们的财物,所有的一切我赵国府愿意出价五倍价格赔偿,绝不含糊。”
“至于长公主那边,我也定会带上厚礼亲自登门赔罪,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定不会让公主殿下把今天的事怪罪到兵马司的头上,裘大人以为如何?”
沙崇虎心中非常清楚,要想尽快把此事解决,关键就是五城兵马司放不放人。
反而长公主那边,虽说听闻消息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但消息传递、发怒问责总得有个过程,一时半会儿怒火还烧不过来。
若是裘良给自己一个面子,先把沙彦桢放回去,那事情就好办了,自己再拿出个姿态赔偿一下各方的损失即可。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追究,沙彦桢顶天也就担个放纵家奴、管家不严的罪名。
见到沙崇虎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裘良终于开了口解释道:
“赵国公,我五城兵马司既掌着京城内外治安,这街上有什么一举一动自然都得过问。”
“若贵公子只是惊扰了街上的百姓,又烧了几座民宅,国公这样赔偿的当然可以算是妥善了结。”
“但卑职好心提醒您一番,今日之事怕不是您几句赔罪、些许赔偿就能解决的。”
沙崇虎的心猛地一紧,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了。
他瞥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沙彦桢,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多谢裘大人提醒,只是还请大人有话不妨明言,老夫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国公怕是还不知道,今日被贵公子一路追到此处的,不仅有和他在酒楼起了纷争的平原侯家公子。”
“还有宁国公府、川宁侯府、神威将军府、神武将军府上的几位公子,也一并被他堵在了里面。”
望着面前忙碌搬运着废墟的官兵,裘良缓缓说道,声音虽不高,却仿若一记重锤,砸在沙崇虎的心尖上:
“此刻几人是死是活都还未知,若是他们有了什么意外,想必这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陛下面前必有一番争论,国公可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还没等沙崇虎反应过来,裘良接着说道:
“至于这座宅子后面被烧了一半的地方,原来是怀献殿下生前的詹事府,如今瞧这满目疮痍的模样,也算是被贵公子给毁了。”
“与这两件事比起来,贵公子在长公主府酒楼打斗的事情反而不算什么了。”
言罢,裘良长叹一声,双手抱拳道:
“兹事体大,牵连甚广,陛下万一追问起来卑职可担待不起,还望国公莫要为难卑职,在下万万不敢擅自做主放人。”
沙崇虎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侍卫,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怀献是故太子陈柏的谥号,陈柏年少聪慧却不幸夭折,永昭帝痛彻心扉,特赐此谥号表达哀思之情。
“这……这怎么会……”
沙崇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难以置信道:“孽畜……你究竟要干什么!”
沙彦桢本就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此刻被父亲这般怒视,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崩溃道:“不是的父亲,不是我做的,这火不是我放的,他们都可以作证!”
说着,他忙不迭地指了指身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家奴。
那些家奴们被沙彦桢这一指,吓得浑身一颤,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爷,公子……公子他确实没放火。”
沙崇虎哪肯轻易相信,他狠狠地瞪了那说话的家奴一眼,怒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替他开脱!”
裘良微微皱眉,神色间透出一丝不满道:“国公,事到如今再责怪公子也无济于事。”
“卑职这里还要维持场地,您还是早做打算吧,贵府的这些人统统要带走询问,还请见谅。”
随即裘良一挥手,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沙彦桢带来的家奴们团团围住。
家奴们吓得脸色惨白,哭爹喊娘却也无济于事,只能被官兵们一一押解着带走。
沙崇虎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片刻,突然一脚将沙彦桢踢翻在地,怒喝道:“来人,给我绑起来,直接打断一条腿!”
听到这话,沙彦桢面如土色,满脸的不相信道:“父亲……”
沙崇虎身后几人神色冷峻,都是军中侍卫出身,和那些府上家奴不同,他们只认沙崇虎的话,听到命令后才不管其他的。
几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上去就将沙彦桢放翻,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随后两人拿起刀鞘狠狠朝腿砸了下去,一时间刀鞘密如雨点,沙彦桢声嘶力竭哭嚎着。
沙崇虎心中涌起一股决绝,一些家奴和财产赔偿算不了什么,但涉及到陛下的事情可就不能含糊了。
他知道如果裘良说的是真的,今天儿子若想活命,他必须得拿出一个态度来,给各方一个交代。
此刻沙崇虎心中颇有些后悔,明知道自己儿子性子嚣张跋扈,经常惹出祸事来,自己还纵容的他越发猖狂。
本以为将他束缚在身边一年,性子也能收敛一些,没想到本事虽有长进,但那些恶习刚一回来就死灰复燃了。
几十棍下去,只听沙彦桢一声惨嚎,左腿被活生生打断了,随即疼的晕死了过去。
沙崇虎面沉如水,一点没有心疼的模样,裘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问道:“国公,您这是为何?”
沙崇虎转头道:“裘大人,我儿年少鲁莽,又犯下滔天大错,这是他应得的。”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管将他带到巡检大牢便可,老夫这就去宫里向陛下请罪。”
“只是有一事还请裘大人通融一下,待会让我府上的医师进去给我儿验一下伤,老夫就感激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