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岚的巴掌还悬在空中,齐飞已连滚带爬缩到墙角。小孩浑身抖如筛糠,十指在青砖上抓出血痕,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别找我...阿娘别找我...\"
\"你叫我什么?”赵清岚步步逼近,月白裙裾扫过齐飞刚刚甩出去的柳枝。她弯腰捏住儿子下巴,突然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与赵清茹竟如此相似,可怜自己上辈子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杂役们颤颤巍巍,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骑的那人额头抵着青石板,也是一言不发,生怕牵连到自己。
疾风掠过院中梧桐,抖落几片翠绿落叶。赵清岚想起坠河那夜,齐飞也是如此的不堪,说着\"不是我的错!\",哭喊着“如果你们不下去,我们都得死”,浑身血液霎时结了冰碴。她转头看向杨老太太,发现杨老太太正死死一串佛珠,脸扭到了一边,终究是疼爱至今的亲孙,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
\"祖母,祖母救我!\"可齐飞看见杨老太太,立马就像见到了救星,往常祖母可是最疼自己的,只要自己哭一哭,闹一闹,祖母什么都会答应自己,可当齐飞哭叫着扑向杨老太太时,却见老人踉跄后退。齐飞收势不及竟直直撞上了院门,额角顿时一块青紫显现。
杨老太太哪见过自家孙子如此狼狈过,当即就要伸手去扶,却被霜儿一把拉住,霜儿那夜拼了命才将自家夫人和老太太救上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夜是如何的凶险,老太太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再上前。
就在这时,厢房的雕花门猛地打开。齐廷山披着素白中衣踉跄走了出来,身上缠着一道道绷带。他愣愣地望着院中的一切,手中的药碗应声跌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清岚?母亲?你们…你们回来了?”
赵清岚泪眼迷蒙,猛地冲上前,扑进齐廷山的怀里。她的手指紧紧收拢,仿佛生怕再次失去他。她贴着他的肩膀,感受到他削瘦了许多的身躯,嗓音哽咽,带着深深的痛楚:“廷山……你可知,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齐廷山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后才缓缓抬起手,虚虚地环住她的肩膀。那夜水匪突袭,他拼尽全力护送家人离开,自己却被乱匪围困,重伤沉浮,几近丧命。如今还能站在这里,恍若隔世。
他喉头微动,嗓音沙哑而低沉:“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怀中的赵清岚比记忆中更加消瘦,脸颊仍残留着尚未散去的青痕,眼底淤着深深的疲惫,分明是历经劫难才活着回来。齐廷山的心骤然收紧,指尖不自觉收拢,怀抱也更紧了些,仿佛这样便能弥补那些被撕裂的岁月,能让她不再从自己身边消失。
他微微低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院中,正好撞见蜷缩在墙角的齐飞。
那个被他护在掌心里长大的孩子,如今却面色惨白,满眼惊惶,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记得清楚,那夜自己被官兵救起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齐飞站在不远处,嘴里喃喃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当时他以为孩子是被惊吓过度,可现在……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飞儿。”他的嗓音低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飞猛地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嘴唇微微颤抖,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赵清岚缓缓松开齐廷山,目光锐利地锁住齐飞,终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语气冷厉:“廷山,此事交给我便好。你身上有伤,不宜动怒。”
她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前世她曾用尽一生心血去爱的孩子,声音冰冷:“飞儿,你可知错?”
齐飞的身子猛然一颤,眼底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
他死死咬住牙关,猛地扑到齐廷山脚下,紧紧拽住他的衣摆,哭喊道:“爹爹!不是飞儿的错!是阿娘她胡说八道!是她——她想害我!爹爹救我!”
齐廷山的手微微收紧,脸色沉晦不明,胸口起伏,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不是你的错?”赵清岚冷笑,目光如刀,语气森寒,“我刚刚进门,就看见你欺压这些仆役。可有此事?”她抬手指向刚才被齐飞骑在身下的仆役,声音微顿,字字如锋:“他脸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齐飞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来人,把他给我按住。”赵清岚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围的仆役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动。空气仿佛凝滞,唯有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旋转着落在青石地上。
片刻后,先前被齐飞欺辱的仆役猛地攥紧拳头,艰难地站了出来。他额角的伤口仍在渗血,脸上青紫交错,身形微晃,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赵清岚身旁,声音低而坚定:“夫人,我来。”
赵清岚微微颔首,目光一扫,眼神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人。
几个年长的仆役犹豫片刻,终于硬着头皮上前,将齐飞从齐廷山脚边拉开,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齐飞歇斯底里地挣扎,声音尖锐而惊恐,“爹爹——救我!”
齐廷山看着这一幕,胸口起伏不定,拳头不自觉攥紧。
赵清岚从地上捡起刚刚被齐飞丢下的柳枝,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齐飞,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把他上衣拔下来。”话音刚落,几个仆役立刻上前,迅速将齐飞的外衣撕扯下。齐飞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肌肤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赵清岚没有丝毫停顿,柳枝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紧接着猛然落下,重重地抽在齐飞裸露的背上。
柳枝破空而下,啪的一声脆响,齐飞的背上瞬间浮起一道红痕。他猛地一缩,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撕心裂肺地尖叫:“祖母!救我!祖母——”
可这一次,杨老太太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眼中复杂得叫人看不透,像是隐忍,像是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