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南笙用过早膳,带着婢女出府,马车摇摇晃晃两刻钟,停在碧香楼门口。
谢南笙还没抬手敲门,雅间里的人就将门打开了。
一袭碧青色长裙的宋云锦上前搂着谢南笙的手臂,一脸的感激。
“世子夫人,快来坐下。”
跨过屏风,宋夫人端坐在窗边,看到谢南笙,赶忙站起身。
“昨日多谢世子夫人出手相帮,宋家上下都会记得世子夫人的恩情。”
谢南笙轻笑。
“宋夫人不必客气,先坐下再说。”
宋夫人将一旁的盒子放到谢南笙的面前,小箱子里面装满了黄金,沉甸甸。
“宋家不能明着感谢世子夫人,这一点薄礼,请世子夫人一定收下,否则我们的心怎么都安不了。”
谢南笙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黄金,薄礼?
“我将门出身,不喜首饰珠宝,院中无甚可以拿出手的首饰,身边唯有俗物一堆,还请世子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谢南笙断然是不信宋夫人这话的,她再不喜首饰珠宝,陪嫁的东西中总有一两件拿得出手的,且宋大人是户部尚书,宋夫人也时常参加各种宴会,若无拿得出手的首饰,岂不被人笑话?
不过是怕她不好意思收下,随意找的借口而已。
“宋夫人说笑了,举手之劳,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世子夫人,你就收下吧,不然母亲回去怕是要睡不着。”
宋云锦在一旁帮腔,母亲还要好多金子,这点算不得什么。
眼见宋家母女如此坚持,谢南笙也不好再推拒,她出手本也有自己的私心,此事不能为外人道,她若是再三拒绝,宋家怕是会多想。
“如此,那我就腆着脸收下。”
宋夫人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世子夫人救了云锦,可却连累了谢二姑娘,若是需要宋家帮忙解释,世子夫人尽管开口。”
“宋夫人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开口。”
谢南笙端起茶盏,宋夫人虽是武将之女,可在京中住了多年,心中的弯弯绕绕怕是也不少。
谢清若一事,她应该也看出了些许眉目,不过暂时想不到她的身上。
谢鹤鸣降职真好,能给她背锅。
谢南笙敛去眼底的情绪,抿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
“宋夫人,端王此次,为的不是云锦这个人。”
宋夫人点头,她和老爷都明白,长女由老夫人做主,嫁给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孙。
老夫人的娘家虽不如宋家,可也大差不差,而且大姑爷是个有上进心的,他们对此很满意。
云锦及笄过后,他们夫妇唯一担心的便是她的婚事,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门第太高,容易招人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门第太低,他们又怕对方只是为着宋家的背景,不是真心相待,如此云锦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正如谢南笙跟傅随安的婚事,傅随安接了圣旨,焉能做出那样的事,可见其对谢南笙无真心,好在安国侯世子插了一脚。
“我们都明白,端王野心不小。”
宋夫人压低声音开口,原先她对皇子党争并无太多关注,也不放在心上,可自从昨日一事,她私心觉得端王不配做天下之主,用如此手段算计一个姑娘,不是君子所为。
“老爷一直只忠于陛下,端王曾试探多次,近两年无甚试探,我们以为他歇了心思,竟不知他藏了别的心思。”
宋夫人脸上有些不高兴,端王如同狗皮膏药,甩不掉。
“宋夫人,端王不一定只是因着宋家。”
谢南笙这话,宋夫人不是很理解,难不成还能是张家?
“我父亲已经不能上战杀敌,弟弟已死,张家无甚所图。”
“宋夫人,恕我冒昧,当年可曾见到令弟的尸首?”
宋夫人抬头看着谢南笙,秀眉轻蹙,有一瞬间的希望,可很快摇头,眼底一片落寞。
“不曾,可父亲和父亲的部下寻找多年,都不见阿启的身影,当年一战,敌国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火药,很多将士都找不到尸首。”
谢南笙心下了然,火药威力巨大,残肢断骸不少,找寻多年不见身影,张家不敢再生出奢望。
“既然没有尸首,那就有活着的可能,事情不是绝对的,宋夫人,你说对吗?”
谢南笙看着宋夫人,只点了一句,并未多说。
宋夫人和宋大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会细品她今日的话,他们不一定相信她,但是宋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他了解端王。
端王亲自出手,是否有些许眉目?
宋夫人揪着帕子,脸上有些惨白,再三道谢后,带着宋云锦离开。
谢南笙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不等她起身,雅间的门被打开,秦年走进来。
“少夫人,世子跟苏公子在后面。”
谢南笙点头,示意秦年拿着小箱子。
秦年没太注意,只以为是首饰之类的,原想单手拿起来,可却出乎意料的重。
秦枝白了秦年一眼,真是没眼看,世子从前没成家,肯定觉得日子枯燥,所以在身边放个笑话乐呵一下。
“师姐,你休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想不到。”
“里面,满满的金子。”
秦年哦了一声,宋夫人一向出手阔绰,是他忽略了。
谢南笙跟着秦年去了碧香楼的后院,后院是供小二掌柜休息的地方,她以为苏珩让人收拾出一间厢房,平日里谈事。
可一只脚才踏进来,只能说她想少了。
碧香楼竟然还跟后面的宅子相连,一座二进的宅子,假山流水皆有,抄手游廊上挂着的珠帘,颗颗圆润饱满,小官吏家的小姐,若是见了这百来条珠帘,哪里还走得动道?
她知道碧香楼是苏珩的产业,也知道苏珩有钱,但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想象,难怪苏珩成日乐呵呵的。
园中八角凉亭,摆着两张石桌,拢共能容纳十几人,三人坐在凉亭里,远远就瞥见苏珩白花花的牙。
“南笙,快过来。”
苏珩看到谢南笙,起身招手。
谢南笙正要行礼,太子抬手制止。
“不用,私底下不用拘礼。”
谢南笙看了傅知砚一眼,傅知砚点头,她才走过去在傅知砚身旁的石凳子上坐下。
“秦枝。”
傅知砚轻声开口,秦枝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软垫子。
“啧,到底是娶了妻子会疼人。”
苏珩忍不住揶揄,朝着傅知砚挑眉。
“就你话多,南笙脸皮可不似你这般,回头孤同父皇说,让他将他的脸皮揭下,缝在门上,挡刀枪剑戟。”
太子用折扇拍了苏珩一下,没好气呛声,不为别的,就为他昨晚送出去的两幅丹青。
“太子表兄,我要是脸皮不厚,哪能成为阿砚最亲的挚友。”
太子噗嗤笑出声,那倒也是,年幼时的苏珩,就是一个跟屁虫,见天跟在傅知砚的身后。
傅知砚许是受不了他的烦扰,才跟他成为好友的。
谢南笙也跟着笑出声,光是想,就觉得可笑,余光看了傅知砚一眼。
“你若是有兴趣,我回头跟你说。”
傅知砚感受到谢南笙的目光,回头低声开口。
“好。”
“你们夫妇二人又背着我说什么?”
苏珩声音插进来,好奇地看着二人。
谢南笙笑着摇头。
“我同阿砚说,苏公子这处宅子好气派,隔挡视线的珠帘都是颗颗一样的珍珠。”
苏珩:······
他会信吗?
还有,宅子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