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姜世誉从草中冒出来,头顶枯叶,满脸怨气道。
“你们可算回来了,早知这样,我还不如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免得白跑这一趟受苦。”
姜穗穗腹诽,又不是自己生拖硬拽求着他来的,不过这话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姜世誉定要闹幺蛾子。
她很识时务的领下这口黑锅,麻溜的拿出六面骰子,正要施法送他们回去,说话声由远及近。
“老爷,方才就是这边有动静,别是闹鬼了吧?”声音颤颤巍巍,显然很是害怕。
姜伯远冷声呵斥:“如此胆小如鼠,简直丢我姜家人的颜面,我可不信鬼神之说!”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近前,还有几位长老随行,下人手举火把,照亮一亩三分地。
听闻祖坟有异声,他们不敢马虎大意,特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会和姜穗穗撞个正着,姜伯远先是一愣,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打转,神色探究。
“大晚上的,太姑奶奶在此处做什么?”
姜穗穗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此情此景,落入姜伯远的眼中就成了做贼心虚。
加上又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裴嘉珩,他少不得多加警惕,眸子半眯:“这些日子不见你人影,你不会就是和这些……”他想说不三不四的人,可看着裴嘉珩平淡如水的脸色,这几字莫名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他硬生生改了说辞:“和这两位公子在一起吧?”
姜穗穗如实点头,姜世誉的气焰顿时水涨船高,负手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她。
“太姑奶奶,忠言逆耳,还请你恕我直言,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日日夜夜与外头的男子混迹在一起,实在不妥,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女儿家的清白有损。”
嘿!
这话未免太难听了!姜世誉当即撸起袖子,想要呛声。
裴嘉珩眼疾手快,及时按住他。
明明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像有千斤,压得将世誉动弹不得,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
姜伯远还在喋喋不休:“太姑奶奶若是无聊,府上那么多小姐少爷,自能为你解闷,你却舍近求远……”
说着说着,他心生狐疑,看向姜穗穗,话锋一转。
“不会是你做贼心虚,不敢与家里人多多相处吧?”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姜穗穗不解他意,乌睫轻眨,姜伯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自然是老家主一事,你口口声声说老家主得了笑面疫,可如今疫情已过,按理来说,家主理应痊愈,却迟迟没有现身,实在是说不通,你不会是交不出家主吧?”
他这么一说,几位长老也犯起了嘀咕,纷纷出言附和:“这话说的有道理。”
“太姑奶奶,家主到底情况如何?”
姜穗穗不慌不忙的仰头看他们:“家主年老体弱,恢复的时间自然要更长,还得等一些时日。”
“就算家主还未痊愈,可总能出来见我们一面吧?”
“说的是,今日再见不到家主,我是放不下心的,正好姜公子也在,不如你们即刻去请家主出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逼问还不及他们腰身高的姜穗穗,看起来颇为滑稽。
姜世誉忍无可忍,不顾裴嘉珩的阻拦跳出来:“家主家主,你们天天惦念着家主,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你们做错了事,你们家主才不肯出来见你们?”
姜伯远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八道!”
“好,那你敢对天发誓,自己真没有做过对不起姜家,对不起家主的事吗,还有你,你敢吗?还有你,你……”
姜世誉手所指之处,几位长老的气焰一落万丈,左看看右看看,支支吾吾。
是人就有私心,或多或少做过损人利己的事。
他们哪敢发誓?
就连姜伯远,也说不出一个字。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姜世誉活像一个大获全胜的斗鸡雄赳赳气昂昂。
姜穗穗低下头,藏住盈盈笑意。
正当姜伯远苦苦思索该如何打圆场时,一个下人欢天喜地的跑来:“老爷,魏家的人送嫁衣来了!”
姜伯远悄然松了一口气,就坡下驴的岔开话题:“我们回去瞧瞧,你们也一道吧。”
后一句话是对姜世誉三人说的。
裴嘉珩并无兴趣,只是这等场面,姜穗穗不好不去,只能晚些送他们回现代。
左右无事可做,他带着姜世誉跟上。
与此同时。
灯火通明的房内,姜芷绮已拿到嫁衣。
送嫁衣来的官媒喜气洋洋:“这嫁衣是用上好的霞锦所制,这霞锦制作繁杂,十个娴熟的绣娘一起,也要耗费两个月,才能织成一匹,因此霞锦素有一尺千斤的名声。”
“这还不止呢!”
“魏家请了最好的绣娘,你瞧瞧,上面的刺绣都是用金线缝制而成,在光下流光溢彩,那叫一个漂亮。”
媒婆将嫁衣夸的天上人间只此一件,又让姜芷绮试试合不合身。
姜芷绮葱白的指尖抚过嫁衣,难掩得意。
姜穗穗被封为县主又如何,还不是被魏家退婚,改而求娶自己。
只凭这嫁衣,足以见得魏家对她的重视。
两人之间,终究是她赢了。
在媒婆的催促之下,她拿起嫁衣往身上比划,下一瞬,她面色大变:“这嫁衣并非我的尺寸!”
姜伯远一脚才跨过门槛,就听闻此言,大步向前。
只见那嫁衣足足比姜芷绮小了两个身量,一眼看得出不合身,更像姜穗穗的尺寸……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只当是魏家弄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面上无光。
魏家未免太粗心大意了!
往大了说,这是不把他们姜家放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把扯过嫁衣,脸色冰冷:“走,随我去魏家要个说法。”
几位长老紧随其后,一群人蜂拥前往魏家,姜穗穗本不想去,姜世誉却兴致勃勃的搓手。
“这么大一出戏,不看可惜了。”
不等她拒绝,他拉上她和裴嘉珩跟过去。
媒婆眼瞅不对,快马加鞭会回魏家通风报信,是以姜家人到时,魏四爷已等在门口。
“亲家……”
他上前迎接,张口欲言,姜伯远把嫁衣丢进他怀里,难得没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厉声质问。
“你这声亲家,我怕是担不起,魏四爷,嫁衣这么大的事都能弄错尺寸,你魏四爷,你家安的什么心?”
“亲家消消气,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里头说话?”魏四爷最看重脸面,就算有错在先,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让人看笑话,抬手将人往里请。
好在姜伯远也正有此意,甩袖往里走,两人擦肩而过时,还有意无意撞了他一下。
魏四爷揉揉肩膀,摇头苦笑。
片刻后,两家人齐聚一堂。
魏四爷亲自端起茶壶给姜伯远倒茶,茶香四溢间,他好声好气的解释。
“是我不对,那日我去你家拜访,本想着顺带问亲家准儿媳的尺寸,不想忘了这茬,临出门时,才想起来。”
“想着不好再回去叨扰亲家,我便寻到你们府的管家,让他写下尺寸……你瞧。”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姜伯远,姜伯远接过一看,认出这的确是姜府管家的字迹。
而那嫁衣,看得出确是按上面所写的尺寸所缝制的。
这下反而是自家的不是了。
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十指攥紧纸条,“咯咯”做响,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魏四爷惦记着婚事,善解人意的递台阶:“不怪亲家误会,要怪只能下人不当心。”
“是,是怪下人……”姜伯远强扯出一个欢笑,目光刀似的扎向人群之中的管家。
管家一哆嗦,双膝一软,直接跪到地上:“老爷明鉴,这上面是太姑奶奶的尺寸,那日魏四爷要太姑奶奶的衣裳尺寸,我还奇怪他有何用呢,谁知道魏四爷是拿来做嫁衣的,这……这其中兴许有所误会?”
此事一波三折,即便姜伯远自以为聪明,此时也稀里糊涂,不敢贸然开口,复看向魏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