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王琰的这场宴席摆在了桐州城最雅致的一间酒楼——陶然居。
陶然居这间酒楼不是桐州城最大的,但是却是布置最雅致,最受文人墨客欢迎的一间。
酒楼只有两层,一楼是个圆形大厅,摆放着一排排的桌子,唯独空出了中间的一大片的空地,建有一个高台,平时,有说书唱曲的,献舞弹琴的,甚至文人清谈,吟诗作对的,都可以登台,让客人享受美食的时候也可饱饱眼福,耳福。
二楼是个半圆形的建筑,从两侧对称的楼梯都可以上去,沿着墙边是一排雅室,雅室外边是宽敞的观景台,观景台边上有半人高的栏杆,沿着栏杆是一排颇有情趣的竹编桌椅,桌子上摆放着小食,点心,茶水,可以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欣赏歌舞,当然,如果高兴,也可以把人叫上来,到自己的雅室单独享受。
但,今晚,陶然居被王知州包场了。
这时,一楼的大厅内坐的都是桐州的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王知州满面春风的陪着睿王凌瑾在各路官员中游走,给他介绍桐州的官员名士,寒暄过后,王知州,刘守备和几个同知,通判就陪着睿王上了二楼。
这是为了清净,也是为了安全。能近距离的招待睿王爷,王知州当然高兴,但王爷的安全也是一块石头压在王琰的心头。
绝不能再有刺杀这样的事发生了,否则,睿王心里生了忌讳,自己这两天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王琰严格选了能上二楼的人,然后让手下功夫最好的侍从和刘守备的人守在一楼的两个楼梯上,不让闲杂人等上楼来。
然后,让人直接把宴席在观景台上摆上一桌,这样,睿王既可看见桐州的繁华,也能回雅室歇息,得到清净。
而且,王琰还给睿王准备了特别的节目。
酒过三巡,王知州停了酒杯,请凌瑾移步坐到了观景台边,
“王爷请坐下歇息片刻,下官准备了些许桐州本乡本土的歌舞,王爷在京都看的都是阳春白雪,到了咱们这,看看咱们这的歌舞,也算是个野趣,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凌瑾含笑不语,抬了抬手,点头表示客随主便。
王琰便走到观景台边,双掌轻轻一击,楼下喧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凌瑾打眼往楼下一看,发现楼下大厅中央的高台上竟不知什么时候架上了一面大鼓,大鼓上铺着雪白的锦布,鼓中间站了一名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件娇嫩颜色的黄色上衣,桃粉色的百褶裙子,一头乌发盘在头顶,干净利索,没有多余的装扮,只戴了朵粉红色的珠花,站在那里,就像春日里绽放的一朵桃花,清新脱俗。
王琰看着高台上的女子,微微颔首,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又一击掌,高声对楼下说: “开始吧。”
那女子抬头看着二楼观景台上的众人,双手在胸前交叠,缓缓落在腰间,款款蹲身施了一礼,
“见过睿王爷和各位大人,小女苏蓉不才,为各位献上一舞。”
话音还未落,丝竹之声响起,苏蓉单手举过头顶,柔臂轻舒,纤指轻弹,从肩头到指尖,仿佛无骨般波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荡起的涟漪,从慢到快,有规律的抖动着。
随着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苏蓉的身形开始飘逸的旋转,桃粉色的裙摆随着激烈的旋转开始渐渐荡起,层层叠叠,宛若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娇黄色上衣的苏蓉在忽然膨大的桃粉色裙子的托举下,显得愈发娇小,这时,她的双手都举过了头顶,整个人和两条抖动的双臂,就像桃花中的花蕊,在春风中微微颤抖,娇俏可人。
层叠的裙摆离雪白的鼓面有着小小的距离,隐隐约约看见苏蓉的一双穿着枣红色绣鞋的小脚在快速的踏着鼓面,清晰的鼓声无比和谐的融入了一旁的丝竹之声里,慢慢的,丝竹之声渐渐低了下去。
过了不多时,丝竹之声如风收雨歇,悄然停住,大厅之中只余那“咚咚”的鼓声,竟然自成了一曲。
楼上楼下一片鸦雀无声。
忽然,旋转的苏蓉双脚齐踏了一下鼓面,这首鼓曲戛然而止,旋转的裙摆急收,苏蓉用双手提着裙角,小心的站在鼓面上,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女子舞技粗陋,还望没有污了王爷和诸位大人的慧眼。”
微一愣神的功夫,楼上楼下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凌瑾也觉得这支舞跳的不错,舞技还另当别论,主要是这心思奇巧,用脚踏出鼓音作曲,京都也是有的,但这身舞衣设计的精巧,尤其是从楼上往下观看,更是如一朵在风中绽放的桃花,分外好看。
在这桐州小城,有这种才艺的女子,也算是罕见了。于是,他也笑着夸了两句,吩咐青霄打赏下去。
不料,青霄还未应声,旁边的王知州却笑呵呵的摆手道:
“王爷先莫急着打赏,苏小姐这支舞的好处您才看了一半。”
这倒是让凌瑾有些疑惑了,“哦,王知州此话怎讲?”
王琰将手往下一指,
“王爷请继续往下看。”
凌瑾低头一看,发现那苏蓉已经下了高台,此刻正静静的肃立在一旁,几个小厮上了高台,将大鼓上的白色锦布四角拉起。
凌瑾惊讶的发现,原本雪白的锦布上这时出现了一幅水墨画,定睛细观,有山有水的景色,桃花盛开,正是一幅春日胜景图。
这竟然是刚才那苏蓉在跳舞的同时,随着舞步,用脚踩踏锦布作出的一幅山水水墨图。
此时,楼下已经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四个小厮分别拉着那锦布的一角,围着高台缓缓走了一周,让二楼上的睿王和众位官员看清楚后,就走下了高台,继续扯着大如幕布一般的山水锦布图,沿着一楼的大厅,环行了一周,才退了下去。
苏蓉也向楼上微微屈膝蹲了个福礼,也退了下去。
只有凌瑾看着那幅山水图被撤走,还在沉思,那图中山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