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瑶看看端木渊,后者无奈的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两人齐齐看向颜如玉,只见这位县令大人毫不拘束,痛快的接过大海碗,一边喝着凉粥,一边眼睛滴里咕噜的一通乱转,从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滑过,看向水瑶的时候,眼中明显露出惊艳的神色,但还是一晃而过,最终落在刚才还在咄咄逼人的男子身上。
“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啊?咱们应该不认识吧,为什么凭空咒本官去死呢?”
那男子当场被揭穿了谎言,却一点都没有羞惭的感觉,
“你就是徽县县令?”
颜如玉一口喝干了碗中剩余的最后一口凉粥,把碗递给旁边田老汉,赞了一口
“好粥!”
那模样,不像是刚喝了一碗凉粥,倒像是喝了一碗好酒。
男子皱着眉,不满的看着颜如玉。
颜如玉用手理着自己挽起的袖子,又拍拍身上的泥点子,才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男子,
“兄台是耳朵不好吗?本官一来不就说了,在下正是徽县县令颜如玉,如假包换!”
男子气得脸色青紫,他不过是想在气势上压颜如玉一头,才做此一问,怎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不上道,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谁。
“颜如玉,你还好意思自称徽县县令,这水灾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这徽县灾民遍地不说,还有这么多的刁民公然为匪,青天白日的就敢拦截百姓,你这做县令的,却毫无作为,任由匪徒横行,难道白拿朝廷俸禄,还不知罪吗?”
听了这种诛心的诘问之词,众人都变了脸色,这罪名可不小,水患是天灾,匪患是人祸,这天灾加上人祸,要是再被人添油加醋的上达天听,这地方官即使不被问罪,年底的考绩也堪忧。
一众的目光看向颜如玉,可这人依然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这个县令称不称职,有没有白拿朝廷俸禄,自有上官年底操评,还有百姓口口相传,就是不劳您一个身份不明之人操心。”
这话,真直接!不过听起来还挺痛快。
男子被气得不轻,
“颜如玉,你言行无状,藐视上官,头上的乌纱不想要了吗?”
颜如玉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
“哎呀,原来还是位上官,失敬失敬!不知您是哪位上官,为何微服来到我们这穷山僻壤啊?”
颜如玉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的茫然。
男子这时候心里已经明白自己上了颜如玉激将的当,但话已至此,他只能倨傲的开口,
“本将是荆州守备卢衡生。”
“啊呀,原来是卢守备,我听说您和原来的姜守备换了防区,可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也是,您这刚来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洪灾,实在是运气不佳啊。”
守备是五品,颜如玉一个七品的县令,足足矮了两级,但他毫不担心,继续在言语上挑衅着卢衡生。
卢衡生本想拿自己的品级压一压颜如玉,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知县根本是滑不留手,丝毫不惧。
他想发火,却又没有理由。虽说东文国对武官的重视程度不低,但还是比不上文官的待遇。颜如玉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七品,但总管着一县的所有事务,他一个五品守备,说起来总管整个荆州府,却只限军营里的那些事。
如今想办些事情,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带着自己的人手前来。
卢衡生看着油盐不进的颜如玉,心里有些后悔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这颜如玉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看见了自己,以后总有碰面的时候,早知道晚知道也都一样。
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就不再纠结,
“颜知县,如今你这境内发生了人命案件,本将怕你忙于公务,有心替你分担一些,不如待本将调些兵丁过来,将这些涉案人等都带回营中,查验清楚。”
“卢大人真是一片苦心,如此体恤下官,真是让下官感动啊。
您别说,这阵子我手里没啥正经公务,天天就是陪着这些农人下田翻地,整修庭院,天天忙的焦头烂额,却没有一件正经公事啊。”
卢衡生听见颜如玉抱怨,心中一喜,刚想说:
“那我便替你分担一些好了。”可话还没出口,颜如玉又高声怪叫道:
“可我细细想来,这还是万万不可啊。
您看,您刚才就指责我属地内匪贼泛滥,愧对朝廷所发的俸禄,我要是再不思进取,甚至连人犯都不审,图轻快推给卢大人,这不仅害了自己,还会让人家对大人也有所诟病,留下越俎代庖,插手地方事务的罪名。
这……这不是一件事同时害了咱们兄弟两个嘛。”
颜如玉越说越起劲,只说的唾沫横飞,最后还跟卢衡生称兄道弟起来。
卢衡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说官职,就是年纪,自己也比他大十好几岁,如今被他如此随意对待,就差过来拍肩膀了。
刚想到这里,只见那颜如玉竟然真的走过来一把勾住卢衡生的肩膀,亲切的说,
“卢老兄的心意我领了,差事嘛,还是本官自己办吧。”
卢衡生用力抖了一下身子,甩开那只咸猪手,
“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算了,你不领情,本将也不勉强,这里的事情你自己料理吧。”
说完竟然转身跳上马鞍,扬长而去了。
原地留下一个举着手,微微发愣的颜如玉。
不过这人也真是豁达,放下自己抬起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接着,转过头看着身边老老少少的一群人,哈哈笑道,
“诸位今天都辛苦了,不用多说,咱们先回县衙再说吧。”
这时候,顺着端木渊跟颜如玉来的方向,又跑来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手中都拿着棍子,耙子,竹竿,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人推着小推车。
颜如玉回首看着这群小伙子,乐了,
“小子们,来的还正是时候,拿这些棍棒干什么,咱们都是斯文人,讲道理即可,又不打架。
来来来,这小推车来的不错,赶紧,赶紧把这些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都给我放车上,推回去,老爷我要开衙门审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