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的仪式繁琐而隆重,长公主虽然久不在宫中,在旁边人的提点下,也一点差错没出的完成了仪式,赢得了在场之人的交口称赞,就连安贵妃,也少见的露出了一个舒心而意味深长的笑颜。
不过回到坤宁宫,她立刻就换了一袭柔软的常服,打水洗去了脸上的浓妆。
清理干净这层层脂粉后,水瑶才觉得自己好像又终于能够自由呼吸了。
她依靠在东方秋月的床头,喃喃自语道,
“娘亲,看来,离开的这十年,对我来说,真的不是没有影响的。”
东方秋月安静的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脸庞依旧白皙,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要多了些血色,一床柔软的锦被盖到胸口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水瑶静静的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娘亲的腕间,感受着那一下一下的跳动。
她的脉搏跳动越来越有力了。
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真的在一天天的好转。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醒转,给自己解答那些尘封了十年之久的疑惑呢?
“你知道吗?我和哥哥都想让你快些醒过来,你自己也一定想快些醒来吧?可是你躺了十年了,身体实在太虚弱,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努力医治你了,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水瑶的手在东方秋月的腕间滑过,慢慢的将她光滑的手握在手心里,一根根的手指抚摸过去,感受着手指肚上这么多年都没有消失的薄茧,像是陷入了沉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身后。
“公主,”
坤宁宫大宫女素莲轻柔的声音响起,
“何事?”
“皇上遣公公来请公主安,说公主若还支撑的住,就请去皇上的寝殿一见,若乏了,请公主略收拾收拾,皇上过来有事相商。”
这是有事一定要见了。
水瑶笑笑,
“我你去告诉公公,我去见父皇。”
素莲答应一声退下了。
水瑶看着床上睡美人的脸,
“你看,这么快就要有事发生了。不过也好,当年的事情我也想弄明白,你是不是也想知道,那就快点醒过来吧。”
太康帝的寝殿里,他一身白色单衣常服,衬得人比平时看着要年轻些,可一脸的凝重,显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贴身大太监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给他披上一件明黄色的外衣,
“皇上,天不早了,有些凉,还是披上件衣裳吧。”
太康帝用手拢了拢外袍,
“公主快到了吗?”
“去传了好一会了,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升平公主到。”
水瑶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交领上衫,下着一条水红洒金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外衣,腰封上金线刺绣的缠枝莲和裙摆上的纹路交相辉映,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摆动,竟有些像流水微漾。
太康帝看着水瑶施礼坐下,一举一动皆合乎宫规,就是教授礼仪的嬷嬷前来,也挑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这规规矩矩的大女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渴望他多留在府里陪伴她的小芷瑶了。
“你母后今日怎样?”
他也只是照旧问上一问,秋月这十年都是那个老样子。
“气色好多了,好好调养调养,希望能有办法唤醒她。”
水瑶轻描淡写的说。
太康帝有些惊讶,
“你还想着能唤醒你母后?”
言语中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父皇不想让母后醒过来吗?”
水瑶语调温柔,言辞却有些锋利。
“不是,父皇怎么会不盼着你母后醒过来,只是,她都已经昏迷沉睡了十年了,我担心你寄予的希望太大,如果结果不尽如你意,你会失落难过。”
水瑶唇角上勾,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女儿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试罢了,一晃这十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太康帝仿佛被这话刺激到了,
“瑶儿,这十年父皇一直在找你,可是却一直没有你一点音讯……”
凌南苍有些迫切的解释着。
“而且,瑶儿,你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一直不想办法回来呢?”
“父皇这是在怪女儿了,”水瑶轻笑了一声,
“那都怪女儿太过愚笨,都六岁了,只不过是受到些刺客的追杀,亲眼见到了些杀人的场面,看到自己的亲哥哥护在自己身前被刀砍伤而已,就惊吓的许久都不能安睡,好几年都摆脱不掉梦魇的纠缠,唉,说起来,实在是有损皇家的颜面。如果不是这次瑾哥哥偶然遇到了我,竟然认出了我,才调了支军队护送我回京,可能父皇这辈子也不用面对我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却像刺一样扎在凌南苍的心里,但皇帝的尊严让他的歉疚在喉头滚了几滚,那句抱歉终究没有说出口。
别说他是帝王,就是民间的父亲也不可能向儿女道歉的吧。
凌南苍尴尬的绕开了话题。
“说起你皇兄,他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京呢?”
“父皇这话好像在女儿刚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了吧,”
水瑶不置可否,
“不过女儿再说一遍也无妨。
当日瑾哥哥只是想找个安全的方式送我回京,当时的荆州毕竟不太安全,哥哥他倒是很想送我回来,只是很遗憾,他的身上还有父皇你派给他的差事没完,他也只好匆匆的与我话别。怎么?今日父皇突然问起此事,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他让你带了些犯了事的人回来,却没有什么证据,只有他的一封书信和当事人的供词,这让父皇对整件事还不是很清楚,所以,……”
凌南苍看水瑶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又及时的止住了话音,算了,和女儿说这些做什么呢。
“今天,让你过来,不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是想问问你,你皇兄在荆州的情况你究竟知道多少?
“女儿知道的都已经告诉父皇了,不知父皇百般追问是何意?”
水瑶并不太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