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娉婷呆呆的看着那张要往外抬的担架,一张薄薄的白布覆盖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她想冲过去看看,却被身边的人死死的拉住。
“公主,公主,您不能过去,太腌臜,恐污了您的眼……”
凌娉婷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一阵响,
耳边仿佛还有金柳前日给她送璎珞的声音,那声音依旧是怯生生的,小小的女孩,手指纤细,却那么灵巧,璎珞打的精致好看。她一时高兴,赏了她一个金锞子,小丫头吓的不敢要,还被她嘲笑一通,
“你是本公主身边的人,怎么还这么没见过世面,不过一个小锞子,往后好好跟着本公主,什么好看的头面,本公主高兴了,都能赏你。”
小金柳激动的涨红了脸,怯生生的声音里也带着开心,
“谢公主的赏,公主我能把这个给我家里人吗?我哥哥读书读的可好了,他是秀才,明年就能考举人了,就是读书花销大……”
“噗嗤……”
旁边有人笑出声来,小金柳的脸更红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凌娉婷瞪了身边发笑的大宫女一眼,那人赶紧认错,
“奴婢失礼了。”
凌娉婷这才傲娇的对金柳说,
“把心放在肚子里,本宫赏你的,你喜欢给谁就给谁。”
小金柳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可从那天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今天问起来,居然说这丫头私自往外面传递宫里的金银器物,被内廷司抓走了,凌娉婷一听就恼了,
“那是我赏她的,我准她往外送的,谁敢拿我身边的人。”
她让自己的大宫女去内廷司要人,谁知竟然没有要回来,这才气呼呼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谁知道映入眼帘的竟是这么一副景象……
担架抬过身边,忽然,一只纤细的小手垂了下来,那手,凌娉婷认得,那只小手,给她递过茶,送过帕子,还打过络子,可现在,上面是一道道的血痂和青紫的痕迹……
“哇……”
凌娉婷只觉得胸腹里一阵翻腾,转身吐了……
当晚,凌娉婷的贴身大宫女慌慌张张的去禀告安贵妃,公主发了高烧,太医给瞧过了,说是受到了惊吓,有些癔症,给开了方子,煎了药,但是她不肯吃,在寝宫里又砸又摔,胡言乱语,一个劲的说,是我,是我,不是金柳,放了她,放了她。
安茜儿听了急忙忙的去看了,看着凌娉婷卸了钗环,脸上还带着泪痕,见了她还像是害怕似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就又哭起来。安茜儿立刻皱了眉头,随即让跟过来的两个嬷嬷按着公主,给她灌了药汤,又让人守着寝宫的门,自己不辞辛苦的陪了女儿半个晚上。
也不知道母女两个怎么谈的,后半夜凌娉婷安静的睡了,而且一睡就几天没起来,膳食也不好好吃,安茜儿后来也不大来了,吩咐说让公主好好养病,无事就不要出自己的寝宫了。
也就是说,安贵妃将女儿凌娉婷禁足了。这要是以前,凌娉婷早就闹的天翻地覆的了,可这次,这个刁蛮的小公主只是无声的在自己的寝宫里昏地黑地的睡着。
靖王凌稷原本是很疼爱这个同父同母的胞妹的,对她的小脾气也是很容忍纵容,可这次妹妹生病,他却只来看了一次,再后来,就只是让人给凌娉婷送来各种稀罕玩意,新鲜吃食,人却一直没再露面。
公主身边的人都忧心忡忡,生怕这个小公主失了贵妃和靖王的欢心,要知道,公主虽然地位尊崇,但是也就这几年,过两年就得招驸马,可找个什么样的驸马,对公主来说太关键了,这都得仰仗贵妃和靖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可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短短几日,竟然和贵妃和靖王都生分起来。
主子要是失了宠,她们这些下人也跟着讨不了好,所以,一时间,凌娉婷的一众下人都忧心忡忡的。
靖王凌稷同样是焦头烂额。
自从自己从巡视海岸防线的差事上退下来,回到京都,父皇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也怪自己走错了这一步棋,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和偷着回京的凌瑾斗一场,可种种的准备做好了,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或者,就根本没有机会出拳。
因为,凌瑾直到今天,都还没有返回京都。
十几天前的城外截杀,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根本就没有能要得了凌瑾的命。
这让凌稷如今非常被动。
立储之事虽然还没有被提到明面上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而且皇上成年的皇子就他和凌瑾两个,朝中立嫡还是立长的两派暗中的争斗也几乎要拿到桌面上来了。此时,凌瑾要是出事,谁得到利益最大,恐怕傻子都知道。
可偏偏这个时候,凌瑾在南方赈灾立了奇功,却在返程时离京都不远的地方被匪徒袭击,要真是得手了也就算了,死无对证,可如今人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给自己一击。
更重要的是,父皇对此事起了疑心,虽然并没有直接怀疑到他的头上,但是暗地里谁知道有没有查他,而且即使是在朝堂上,父皇也对自己多有疏远,已经几次斥责罢免了自己举荐的官员。这几乎已经是在直接打脸了。
这几日,府内的幕僚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官员都已经开始频频给自己进言,让自己赶紧做点什么,笼络住父皇的心。
毕竟,要是得不到父皇的欢心,就是杀了凌瑾又怎样?
父皇春秋正盛,登基后又生了两个皇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不成气候。但父皇要是铁了心不立储,再过个十年八年,那两个现在无足轻重的小子也一样可能成为威胁。
所以,重要的是父皇的心偏向哪一边。
可惜母妃不懂得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就明里暗里非要和东方秋月作对,而且后来越来越不理智,有时竟然能干出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来。
凌稷认为,这都是女人的妒忌心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