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稷自从上次凌瑾遇袭这件事后,心里一直对安茜儿不满,觉得都是母妃多管闲事,才让自己落入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无端背黑锅的境地。
而妹妹凌娉婷的事情,则让他对安茜儿所作所为更加失望。
前日他听靖王妃说妹妹受到惊吓生了癔症,就特意进宫去看望了妹妹,没想到几日前还水嫩活泼,一身骄气的刁蛮小公主如今却形容憔悴的躺在自己的寝宫里禁足。
见到他来,凌娉婷也有了几分活气,还匆忙让贴身的梳头宫女给她挽了个简单清爽的发髻,兄妹两个寒暄了几句,妹妹就遣退了下人,拉着他说悄悄话。
他在妹妹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听明白,原来母妃身边的人行事不密,竟然让娉婷知道了她们暗中下手截杀凌瑾的事情,而母妃不但不反思,不管束自己的人,反而迁怒于娉婷身边的贴身宫女,在娉婷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个小宫女捉走上刑逼问,结果让那个小宫女受虐而死,偏偏又让娉婷亲眼撞见,吓的这个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回来就发了高烧,犯了癔症。
娉婷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眼露惊恐,她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以往还曾经跟着自己出过京城,也见过将士格斗,遇到过匪徒半路劫掠,但都不似这次受到的惊吓让她惊惧。
“母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她宫里的人不守规矩,暗地里做的,要不,就是舅舅他们,他们在外面胡作非为,却打着母妃和哥哥的旗号,对,母妃开始定是不知情的,可现在却被他们裹挟进去了。
哥哥,你一定要劝劝母妃,我都跟她说了,可她不信我的话,她说我不懂事,只知道胡闹,让我不要给她添乱。可我这一次真的没有胡闹,真的,哥哥,你让母妃收手吧,让他们都别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为什么要对付凌瑾哥哥和芷瑶姐姐她们呢?凌瑾只不过是个病秧子,能活几年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人去杀他,芷瑶更是刚刚回来,而且虽然她人不讨人喜欢,但她天天待在皇后的寝宫,也并没有出来惹咱们啊。
这些事情太可怕了,要是让父皇知道,哦,不,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父皇虽然疼母妃,疼咱们,但是他决不允许这样骨肉相残的事情发生,父皇不笑的时候太严厉了,我怕……
哥哥,你想想办法,劝劝母妃,她……她还让人捉走了我宫里的宫女,金柳她比我年龄还小呢,胆子又小,她们把她打死了……
我看见金柳的手了,前几天,那双手还替我给母妃打络子呢,她的手可巧了,打的络子母妃也喜欢,可如今她死了……
不……不行,我得告诉母妃一声,那些络子她不能再戴了,上面一定有金柳的怨气,金柳是冤枉的,她的冤魂可能还在我宫里,可真的不是我害她的呀,哥哥,你帮帮我,我害怕,我想睡觉,可一睡着就看见金柳在对我哭,让我去替她作证,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的,是我赏的,她说的没错,就是我赏的,我还说她是我的人,让她谁都别怕,可这话才说完两天,她就被打死了,我还不能替她申冤,因为母妃不让我管……
母妃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疼我的,她说过我是东文最尊贵的公主,生来就是要享福的,我的话就是命令,可……可为什么我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护不住?
哥哥,你帮帮我,劝劝母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宫里有神仙,真的,我跟神仙说过话,不对,是神仙跟我说过话,神仙会瞬移,就是一下子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真的,哥哥,这是真的,我也跟母妃说了,可她说我撞鬼了,你相信我,我没有撞鬼,鬼身上有阴气,是凉的,可神仙的身上是热的,有温度的,还有一种好闻的气息……”
凌娉婷絮絮叨叨的说着,前半段就让凌稷烦恼不已,母妃太过分了,随随便便就能虐杀妹妹的贴身宫女,这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就算不暴露凌瑾的事,也会让他不喜。父皇以铁血戍边,却以仁爱治国,他最痛恨这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事,以前就曾经夸赞过东方皇后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私底下却最是善良仁慈,母妃却只会表面上温柔小意,实际上驭下太严。父皇即使一开始没看明白,这么多年来,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也早就知晓了,只是和母妃少年的情意,平日里只是暗示规劝,从未斥责就是了。
而母妃,不说修身立德,反而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都下这么大的狠手,这不是给自己帮忙,明明是在给自己使绊子。
这些年,母妃还是过得太顺遂,太安逸了,竟然容不下一点的不顺。
凌稷对安贵妃的不满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以至于让他忽略掉了凌娉婷后面的话,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姑娘受刺激后的胡言乱语。
但是他还不能在娉婷面前控诉安茜儿,只能先安抚妹妹,好容易脱身后,他再也不敢去看妹妹,面对娉婷的哀求,他也无能为力,更无法跟她解释这种血淋淋的骨肉相残却是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的代价 ,就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明白,接受。
他疼惜娉婷,也只能让人不断的给妹妹送去些新奇玩意以示安慰。
而且,他也确实快忙的脚不沾地了。
母妃那边一再催促他进宫听训,他不愿意去,去了没几句话,母妃就要训斥他不听话,说她都是为了他好,说舅父他们为了他在边境苦守……
舅父真的是为了他吗?
他不这么认为,安家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开始背着他联络群臣,以前还只是在兵部耀武扬威,如今已经有消息在文臣的升迁调任上,安家都开始想要插一杠子了。
而且他最信任的童先生不日前来信说,安家在边境的名声也大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