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一声惊呼,昏迷了一个日夜的山村姑娘秦十月,终于睁开了眼睛,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
“哎呦,醒了醒了,真醒了!这可真不容易!”
“是啊是啊,看来那个许大夫还真有两下子!”
“可不是!”
大梦初醒,秦十月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勉强睁了睁迷离惺忪的睡眼,就见自己这屋里头,人还真不少。有左右邻居,有姥姥家的俩个舅娘和表姐,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前边半山村二爷爷家的婶子和妹妹!
十月正晕头晕脑的琢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着“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接着她的姥姥李老太太便红着眼就从门口挤了进来。
“好孩子,可算是醒了。”
李老太太今年也不过五十几岁,头发微微有些发白,身子微胖。
这会儿身上穿了件褐色大袖衫并深色裙子,外头套了件暗红色的半臂,头上则簪了根扁方并一对银簪子。
但见她一进来靠了前儿便在炕边儿落了座,用棉布帕子捂着嘴开始呜咽起来。另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手,还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慈爱无比。
“老婶子可别哭了,这孩子既然醒了,那咱们两家这亲事就耽搁不了,该怎么办咱还照样!”
说话的这位夫人四十来岁的年纪,面若圆盘,体态丰腴,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就是个爽利却也精明的人物。
不过比起众人寻常的棉布衣裙,这位身上的金色缠枝纹褙子还有一条暗红色的马面裙,无疑是最显眼的。加上发髻上那根鎏金的簪子,虽然看着花纹简单了些,却也比其他人头上的素银簪子贵气多了。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眼下和十月议亲的杨老三的亲二姑。
不过看见这人,十月猛然就想起了方才光怪陆离的那个梦。
“我想喝水…”
“好,好,喝水,喝水!”
外头十月的亲娘李氏赶紧端了碗水进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十月扶起来,叫她喝了几大口,十月这才精神了几分。
十月顶着脑袋上歪歪斜斜的发髻,里倒歪斜的靠着墙坐着,微微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才发现这身才做没多久的嫣红色衣裤也满是褶子。
“我,这是睡了多久?”
“这孩子,你这叫睡呀,这叫昏迷!都一天一宿了,吓死人了!”
杨二姑满脸带笑,爱怜的揪了揪她头上几乎散花的堕马髻,又拍了拍她的脊背,心里琢磨着这孩子模样虽好,却瘦了些,回头生孩子也不知能不能行!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伙都来了?”
“嗨,这还真是病糊涂了!今天十月初六,可不正是你杨三哥来下聘的日子么?呐,你看外间地上那些个东西,不都摆着呢么?”
李老太太爱怜的摸了摸外孙女的额头,指着厨房地上的几个大红箱笼给她解释了一番。
“都下聘了…”
十月朝门口看去,就看见了人高马大的杨老三,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人今日倒是穿的格外齐整。
一改平日干活的短打衣裤,而是换了一身金色的缎面长衫,头发也束的一丝不苟,还带了个银色的发冠,看着确实比平日里精神了几分。
这会儿正眯着一双和他二姑极为相似的小眼睛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就连旁边自己的大哥,也换了身浅灰色的细布长衫,显见得是因着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才换的。
只不过不比杨老三喜气洋洋的神情,大哥明显神情落寞,脸色阴郁。素来儒雅带笑的脸上,居然一点儿乐模样也没有。
十月看着这二人一明一暗的脸色,再想想那个梦,心思百转间,即刻就有了一个主意。
她故作愁苦的叹了口气,转而直接看向杨二姑道:“劳烦二姑带着三哥走这一趟,真是叫你们劳累了,可眼下我有点儿心里话,却不能瞒你们。”
“哦?这孩子什么事儿啊?”
十月正了正身子,靠着墙壁,明显有些后怕的说道:“其实我这一天一夜并非全无知觉,相反,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和杨三哥一身红衣,好像正在拜堂,结果门口就来了个瘸腿的无赖道士,他身上脏兮兮的,大伙不叫进门可他偏要进。”
“哦?那后来呢?”
大家伙听她说的还怪神叨的,便都静静听着。
十月捏着衣襟捂着胸口,故作害怕的说道:“这人进了屋又不好好吃席,却盯着我和杨三哥瞧个没完,还说,还说…”
杨二姑还有门口的杨家三小子已经被她这神色吓得心惊不已,忙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那道士说什么了?”
“说,说我们俩的命格水火不容,八字相克,来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还说我俩连一儿半女都不会有,更别说什么白头到老了!”
说完就捂着小脸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可把屋里人都吓坏了,尤其杨二姑脸上非常难看。
她如今的好日子本就是得做买卖的大哥关照才有的,嫂子又没得早,所以大哥家的事,能伸手的她都伸手。
本来以他大哥如今的日子,怎么也不可能和这个平平无奇的秦家结亲。奈何三侄子偏要这丫头,他们这才没法,不惜拿出大笔的聘礼来和秦家结这门亲。
可本来下聘的大喜日子,侄媳妇平白昏迷不醒,已经叫她够膈应的了。结果好容易醒了,又冒出来道士托梦这种事来,这叫她如何不往心里去!
旁边十月的外婆李老太太和十月的亲娘李氏,明显神色也变了。
老太太咽了咽唾沫又看了眼神色已经凝重的杨家二姑,赶紧笑着打圆场道:“自古梦都是反的,这道士这么说,恰好说明俩个孩子姻缘天定,子孙满堂,可是个好兆头!”
“是是是,老嫂子这话也对!”
众人忙跟着附和,不叫这大喜日子太过丧气了。
十月捂着脸听着她姥姥这几句话,心里却恨得慌。
梦,她自然是做了,只是并非如此罢了。
相反,在那个梦里,她确实嫁给了杨老三,可婚后不到一年,他就原形毕露,和他大哥一样,喜欢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