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了?招娣你都定夫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我和你三叔一点不知道!”
“哼,整日往外头跑,你不知道的多了,哪家媳妇像你一样不着家,像话么!”
楚老头还是一身灰扑扑的短打,绑着裤腿,穿着半新不旧的布鞋。
拧着眉头寒着脸又将附近这片地扫了一遍,才缓和了语气,道:“你倒是能折腾,这一片芋头都是你的?”
十月点点头,“嗯,是!”
十月本来还想说有楚三哥给占的十多亩地,可是想想后头若是土地当真被征用,这老头知道了还不得让他三哥吐出来些给家里?所以,便干脆都给昧下了!
“看着倒是还成,虽然苗稀了点儿,不过长得还算水灵,想来秋天收成也该差不离!不过,收芋头可是个力气活,累得慌!回头,秋收的时候,家里过来帮你收!”
“哎,那就谢谢爹了。”
“对了,不是还赁了俩院子?是哪个?”
十月指了指前边儿的院子,道:“哦,就是院门没关的那个,还有旁边儿这个,是二嫂娘俩住的。”
楚老头又扭头看了眼院子,见房子虽然破败了些,可是里外拾掇的干干净净,门口还堆着整整齐齐的柴禾垛,靠东边的这个,里头还晾了些干菜。
楚老头也很佩服这个儿媳妇,由衷的点点头。
“行,弄得都挺好!我老头子得承认,三个媳妇中,你是最本事的一个,是个有主意的。”
十月笑眯眯的屈了屈膝,“多谢爹夸奖,这都多亏了您和娘给我生了个好相公,肯向着我!”
一句话出来,楚老头险些就当场破功,维持不住长辈该有的威严!
咬着腮,抠着手,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哼!你倒是有自知!”
楚老头快憋死了,明明想端着公公的架子训这个儿媳几句,可她一张小脸笑嘻嘻的,又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楚老头就装不去了。方才想好的说辞,瞬间也忘了一大半!
旁边楚招娣看着这个顽皮的三婶儿,捂着嘴弯着腰,笑的一抖一抖的,若不是怕爷爷下不来台,早就笑出声了!
楚老头看了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三儿媳,又看了眼努力憋着笑的大孙女,又清了清嗓子道:“对了,如今你侄女要定亲了,你二哥又要娶亲,家里忙得很,你也别任性了,回去帮着忙活忙活,能干点啥干点啥!
怎么还真不惦记回去了?还没分家呢,成日里不着家,不怕人笑话!”
十月挑着眉,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爹,这个我真不方便回去。您老只把二哥办喜事的正日子告诉我,我和三哥当天回去观礼就是了。不然我明知道二哥对不起二嫂,还巴巴的跑回去帮他准备着纳妾,那我在二嫂眼里成什么人了?迎辉又会怎么看我?”
“胡闹!你二嫂不懂事,你也不知道顾大局?都说了娶那个女子是为了你二哥的前程,怎么你们还计较个没完?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你不知道家里投进去多少,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门子,怎么能不抓住了!
若是再不中,又要三年,再耽搁下去他就四十了,都快当爷爷了,还怎么考?”
十月有点儿腻烦了,这老头一口一个“你二哥”“你二哥”,她二哥虽然不出息吧,但真就不缺,谁稀罕这么个二哥了!
“您说的固然在理,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当爹娘的盼着儿子高中。可是这件事上,你们咋没人顾及二嫂的感受!二哥时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任劳任怨的在家守着,又是上山下地,又是孝敬公婆,哪一样没做到?
可反过来,您觉的二哥待二嫂如何?您老眼光这么犀利,我不信你看不出二嫂屋里的事儿!如今您儿子委屈她这些年不算,还从外头娶一个回来恶心她,这不是欺负人嘛!
招娣在这儿呢,你问问她,将来她男人这么对她,你问她干不干!”
“他敢!他要是敢这么欺负我,看我不把他家搅个天翻地覆!哼,我日子过不舒服,能叫他们好过,就奇怪了!”
楚招娣嘟着嘴掐着腰,一脸的义愤填膺!
“爹您看,您孙女这还没嫁人呢,就这么想的,您说二嫂这些年,心里得多少委屈?”
楚老头背着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狠厉说道:“你们不当家,你们不懂!咱们是一家子,要为大局考虑,你二哥考出来,咱们家就见着光了,就都好了!你大哥好了,老三也好了,孩子们的前程也好了!
就说招娣的亲事吧,就是你二哥给牵的线,男方是如今教他授课的这位罗夫子的侄子。
如今二十岁的年纪,已然中了秀才,今年秋天也要下场!哪怕不能一朝就中,横竖有个如此厉害的大伯,想来也是早晚的事,怎么都不会像你二哥,耽搁了这么些年!
哎,说到底咱家还是吃了没有读书人的亏呀,若是你二哥也有个可靠的人从旁指点,想来早就榜上有名了!到了如今这个年岁,别说区区一个举人,怕是金銮殿上已经面过圣了,哪至于蹉跎至今那!”
说起这些,楚老头便心有戚戚。
十月懒得听他伤春悲秋,倒是对着旁边乐呵呵的楚招娣问道:“招娣,你的亲事,是你二叔…给你牵的线?”
十月的口气里,带了一丝质疑。
楚招娣有些害羞的点点头,“是啊,二叔给牵的!”
“这么说你要远嫁府城了?”
“哪儿啊,不是,那个罗夫子虽然住在府城,可是他老家是北边儿五丰县的,而且是本地户!
和咱这儿也就一百多里路吧!他家里族人,说是可多了,大多也都住在那儿!
和我…和我议亲的这个侄子,是罗夫子三弟家的儿子,也在五丰县住。”
楚老头看出了儿媳话里的意思,有些不高兴了!
“你这啥意思?她二叔还能害亲侄子不成?怎么就因为他花家里钱念书了,他委屈了徐氏,你就这么看他?!”
楚老头连连逼问,火气不小!
“爹您误会了,我就是寻思二哥学业那么忙,寻常回来一趟都没空,竟然还记得给侄女说亲事,就有些意外而已,您老怎么说动气就动气!”
楚老头剜了这个儿媳妇一眼,胡乱摆了摆手。
“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总之你二哥这个月二十八办喜事,你们两口子务必给我回来撑场面!至于你侄女,也定了,七月初六夫家来下聘,你们也得回去。
方才在集市上我也已经和徐氏娘俩说过了,我看她脸上还是不怎么好看,想来还是没明白过来!
倒是迎辉乐呵呵的,满口应了,那日从家里闹腾着要出来的那股火气,我看倒是散个干净,哼,还知道弄点鱼肉孝敬孝敬我!
我看他跟着她娘,人也瘦了,脸也黑了,颧骨都突出来了,想来是这些日子风吹日晒的,想明白了!
呵呵,这人教人那,未必教的会,事儿教人那,一次就好!
回头等他爹亲事办完,就叫他回来吧,毕竟是我楚家子孙,一直不回家算怎么回事!至于徐氏,若再想不通,怕是更要有家难回了,哼哼,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
楚老头仰着脸抬着头,语气里满是稳操胜券的得意之色!
不过十月可惊着了,这孩子竟然乐呵呵的就应了?却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