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夜前头那股气还没散,这就又被气了个够呛!
大步流星过去,见妹妹身边这孩子看着有几分眼熟。
“哼,你回来就正好了,看看这个不争气的窝囊废,让人家往家给撵出来了不算,还把人家的孩子给大哥了出来,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楚婆子一只干枯的老手,十分嫌弃的比划着那孩子,就差怼到那孩子的脸上了。
把那孩子吓得,瞪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楚秀珠身边儿贴。
结果就见这楚秀珠看着比上回还要憔悴些,蜡黄蜡黄的脸,整个人干瘦干瘦的。
一件土黄色的褂子穿在身上空洞洞的,脚上的黑色布鞋,还隐隐的破了一小洞。
孩子更惨,一张小脸上,瘦的只有一双大眼睛往外突着,不过却是干净的很。
“小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你跟你三哥说!”
十月过来小心的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就见楚秀珠明显脸上刚刚哭过。
“是啊,小妹,你遇到什么事儿了,说,哥给你做主!”
后边儿魏氏刚刚在这夫妻俩这吃了亏,这会儿又见她二人来管一个外嫁的小姑,便撇了撇嘴,酸溜溜的说道:“是,你的好三哥好三嫂,如今手里握着三套铺面,可是富得流油了,缺房子还是缺钱,你就说吧,肯定给你!”
“对,大嫂这话没错,小妹有难处就说,你三哥肯定管你!”
十月故意这么顺着话接了过来,就又把魏氏噎了一回。
魏氏就发现了,在这个弟妹面前,还真是占不着一点便宜,口头上的都不行!
楚老头见这夫妻俩要管这事儿,便无奈道:“哪是你娘要骂她,实在是她糊涂楚啊!
一边说要和王海生和离,一边儿还要把这孩子带着,你们说不是胡闹么?这是人家王家的丫头,别说还不是她生的,就算是她生的,和离你也带不走啊!”
“哎你说这些有啥用啊?压根就不能叫她和离呀!这都嫁过一回了,三四年也没下一个蛋出来,还敢和离?
你这要是和离,还嫁得出去吗?人家回头一打听,你在前头那家好几年都不生养,咋可能要你?你侄子侄女都这么大了,到时候你咋整?往哪儿落脚啊?”
楚秀珠咬了咬唇,冷冷一笑。
“果然,娘把我嫁出去,换了银子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既然家里没我的地方,那我就不给爹娘添麻烦就是!”
说着,领着孩子转身就要走。
“哎你这个人这么倔呢,说了你有事和我说,我给你做主,你走什么?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王海生打你了?”
“我知道,是我爹让我娘回来找你们弄银子,我娘不肯,她就要休了我娘。”
这孩子倒是伶俐,这就把话说了。
楚良夜摸了摸孩子的头,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来着?舅舅记性不好,见过一你一回,给忘了。”
“哦,我叫王见娣,今年八岁了。”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那你爹为啥叫你娘回来弄银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因为我爹在县衙听官差说,大沙河有个小娘子未卜先知,发了大财,得了好多铺子!
我爹去打听,才知道是半山村楚家的一个媳妇。”
楚秀珠握着孩子的一只小手,愈加的无地自容。
“三哥三嫂,给你们添堵了,不过你们放心,王海生那个混蛋,我是怎么也不会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还让我给他弄银子,绝不可能!”
楚秀珠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决绝。
“原来又是银子!既然这样,你放心,哥也不会让你再跟他受苦!这就把你弄回来!”
“啥?弄回来?往哪儿弄啊?她自己也就算了,没见这还一个拖油瓶,还是人家的拖油瓶?”
“娘!你别这么说她,我在王家这几年跟着起早贪黑,当牛做马!孩子也累掉了几个!
若说还有什么支撑我在那个窝里头熬,那就只有这孩子了,要不是她,我要么早跑了,要么就上吊了!”
“怎么,他打你? 那你回来为啥不说这些?”
楚秀珠摇了摇头,“他不打人,可是我婆婆会骂人!我跟着粮铺里一天忙到晚,这头还要做饭收拾家,可自打铺子被人使坏,收了一茬带砂石的稻米后,家里的日子就一落千丈!
他们一家子折了本钱心情不好,做生意也没个笑模样,客人都不愿意上门了。
那时候我就说把些米施舍了也好,捐了也罢,横竖挑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把米送出去,好歹也落个好名声,也能博得大家一丝同情!
后边儿生意还能起死回生也说不定!
可是他们不肯,说我败家,所以就把那些个米按照次等米来卖,可是眼下不灾不慌的,谁肯花钱买这种米?一天下来也不卖出一斗去!
后来,那年夏天连着半个来月的雨天,又没照看好,里头都发潮发霉了,最后生生的扔掉了不少!
结果就这,有那日子贫困的,来捡了家去煮饭,我婆婆还追着人家骂,说占他们家便宜!
结果,结果最后她宁可往那些米粒上泼泔水,也不许别人捡,叫左邻右舍好一顿埋汰。
这回不止客人没了,这回人缘也没了,铺子直接倒了,还欠了些外债。”
“哼,这王家还真是蠢得可以!就这脑瓜还开铺子呢?活该他们赔!”
“娘您老是不是忘了,小妹这婆家是给你挑的!你不是还说她婆婆能说会道,是个场面人吗?”
楚良夜一双凤眸携着慑人的寒冰,真恨不得眼前这人不是自己亲娘!
楚婆子也才后知后觉闭了嘴。
“后来呢?是不是日子不好过了,拿你出气!”
楚秀珠满腹委屈,满脸泪水,想起在王家的日子,几乎委屈到失声。
“我知道,后来他们不得不出去打工,就把铺子卖了,从此我娘就成了出气筒!天天被我奶骂,说她是不生蛋的鸡,是扫把星!
还说就是因为娶了我娘,日子才败了!我爹喝醉了酒还经常叫我娘把聘礼银子拿回去,说他们家娶我娘,亏了。
有一回,我奶看上一个姑娘,就背着我娘找媒婆替我爹相看,想再给我再爹娶个媳妇,休了我娘!
结果媒婆说我家日子从前啥样,现在啥样,人家都知道,咋可能愿意过来受苦,就没成!
回头我奶就把我娘又骂了一顿,不让上桌吃饭,还用笤帚打了我娘!”
“见娣,你奶还给你爹相看过?我怎么不知道?”
小姑娘看了眼她娘脸上的泪水,抿着小嘴儿摇摇头,“我说了你就更伤心了,就没告诉你。”
“你可真傻,日子过成这样,回来怎么不说?”
十月扶着楚秀珠纤瘦的肩膀,真真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我咋说,闹起来也是和离,可是和离不是要还银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