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幽蓝光芒穿透妖雾时,叶尘的青铜左手正发出细密的裂纹声。
那些裂纹沿着锁骨新生的纹路向上蔓延,在喉结处交汇成半枚残月,倒像是某种古老器皿的缺口。
云童子蜷缩在青铜枝桠交织的屏障后,腕脉里的星髓矿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他望着叶尘被青铜侵蚀的右半边身躯,忽然想起方才呕出的";囚星鉴";三字——那是星陨阁失传三百年的禁术,据说能借星辰命轨重塑肉身。
";云童。";叶尘突然出声,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的沙哑。
他右手仍按在传送阵边缘的符文上,青铜化的指尖正不断剥落星屑,";把寅时方向的菌丝挪三寸。";
少年慌忙俯身,菌丝编织的斗篷在触及地面的刹那突然暴长。
那些泛着磷光的菌丝钻入地缝,竟在传送阵外围织出与禁制符文完全相同的纹路。
当最后一根菌丝归位时,叶尘左眼突然涌出银砂,那些砂砾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小篆,赫然是云童子生辰八字的倒影。
传送阵的禁制突然发出尖啸。
原本死气沉沉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千万条赤鳞毒蛇扑向二人。
叶尘反手扯断颈后菌丝,喷涌的银雾中竟浮现出九盏青铜灯虚影,灯芯燃烧的分明是云童子腕脉里渗出的星髓。
";断!";随着叶尘厉喝,九盏青铜灯同时炸裂。
迸射的星火与蛇群相撞的刹那,整个妖界都响起玉器碎裂的脆响。
云童子突然捂住耳朵——那些声响里竟夹杂着百年前的人语,有女子在哭诉灯油将尽,有老者怒斥星辰易轨。
当最后一条符文毒蛇在星火中灰飞烟灭时,叶尘的青铜左手已经蔓延至下颌。
那些诡异纹路此刻正与传送阵的阵眼产生共鸣,阵眼处悬浮的七枚玉简突然开始倒转,每一枚都映出叶尘不同时期的模样——最中间那枚映着的,正是他在人间界被退婚那日,雨中折断的雁翎佩。
";原来如此。";叶尘低笑出声,喉间震落的青铜碎屑在地面拼出残缺的卦象。
他突然将完好的右手按进阵眼,掌心渗出的鲜血在触到玉简时,竟化作带着金边的墨汁,在虚空书写起全新的禁制。
云童子看见那些墨迹里浮动着熟悉的星纹。
当第七枚玉简被改写完毕时,少年腕间的星髓花突然全部绽放,花蕊中喷出的银雾在半空凝结成星盘。
叶尘的青铜纹路与星盘相接的刹那,传送阵终于发出正常运转时的清越鸣响。
但变故来得比预想更快。
就在阵光即将吞没二人的瞬间,云童子瞥见叶尘后颈的青铜纹路突然睁开三只金瞳。
那些瞳孔里映出的并非传送通道的流光,而是铺天盖地的青色狐尾——每根尾尖都缀着与";囚星鉴";相同的星砂,正穿透虚空朝他们追来。
";闭眼!";叶尘突然将少年扯进怀里。
云童子只觉耳畔掠过腥甜的暖风,紧接着听到瓷器落进深潭的闷响。
当他再度睁眼时,传送阵的玉石基座上赫然多出七道爪痕,每道痕迹里都嵌着半融化的星髓矿。
天光倾斜的刹那,叶尘突然掰断自己青铜化的食指,将那段泛着冷光的金属插进云童子发髻。
少年听到师尊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开:";若归程闻到杏花香,就把这段指骨埋进东侧第三盏长明灯下。";
最后的视野里,云童子看见传送阵外围的菌丝正在疯狂燃烧。
那些跳跃的火焰中浮现出无数青衣女子的残影,她们脖颈间都戴着与叶尘镜像相同的九曜戒,正在火中朝他伸出透明的手掌。
当修仙界特有的清灵气涌入肺腑时,叶尘锁骨处的青铜纹路突然褪去大半。
但在他影子的心口位置,始终残留着一小块星砂凝成的狐尾印记,正随着呼吸频率明明灭灭。
八百丈外的某处深潭,水面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
某颗本已陨落百年的星辰诡异地闪烁三下,惊醒了潭底青铜棺中沉睡的青衣女子。
她尾指上的九曜戒正在发出与叶尘影子相同的频率,戒面星图缺失的东北角,赫然对应着天枢阁禁地的方位。
传送阵的余晖尚未散尽,妖界特有的腥甜空气里忽然沁入一缕杏花香。
叶尘按住云童子正要抬起的头,青玉扳指在少年后颈压出半月形红痕:";别动,是狐尾香。";
话音未落,九根缀满星砂的狐尾穿透虚空。
尾尖星砂相互碰撞发出编磬般的清响,却在触及传送阵边缘时化作催魂魔音。
云童子腕间的星髓花突然倒卷,花瓣边缘竟生出细密獠牙,朝着少年手腕咬去。
";雕虫小技。";叶尘青铜化的左掌拍在云童子天灵,那些诡异的青铜纹路突然倒流,将噬主的花瓣尽数碾作银粉。
他右手指尖在虚空勾画,方才改写禁制残留的金边墨汁骤然凝聚,化作七枚倒悬的青铜钟。
狐妖姬的真身此刻才完全显形。
她赤足踏着星砂凝结的涟漪,眉心三颗金砂随着呼吸明灭:";叶公子好狠的心肠,破了囚星鉴便想一走了之?";说话间,那些狐尾上的星砂突然爆开,每粒砂尘都映出叶尘不同时期的记忆碎片——被退婚时折断的玉佩,筑基时剜出的灵骨,还有昨夜在妖界地宫剖开她胸膛取走星核的残忍画面。
云童子突然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的瞳孔正在被记忆碎片侵蚀。
叶尘反手将半截青铜指骨钉入少年肩井穴,指骨表面突然浮现出昨夜刻下的禁制——正是狐妖姬寝宫穹顶的星图拓印。
";破!";随着叶尘的暴喝,七枚青铜钟同时震荡。
钟声与记忆碎片相撞的刹那,方圆十里的菌丝突然自燃,跳跃的火焰中浮现出万千持灯侍女虚影。
狐妖姬脸色骤变,那些侍女提着的青铜灯样式,竟与昨夜被她亲手斩杀的十二星侍如出一辙。
趁她分神的瞬间,叶尘的青铜左手突然插入传送阵核心。
原本黯淡的阵纹突然迸发青光,阵眼处悬浮的玉简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道血色禁制烙印在狐妖姬的狐尾上。
";你以为改写禁制就能...";狐妖姬的冷笑突然卡在喉间。
她惊觉那些血色禁制并非新设,而是用星髓矿逆向模拟了她三百年前亲手布下的情劫咒——彼时她还是星陨阁主的道侣,而眼前青年锁骨处的青铜纹路,正与阁主殒身时的裂魂纹完全重合。
叶尘趁机将云童子抛向阵眼。
少年落地的瞬间,昨夜埋在他识海里的星盘突然激活,七十二道星轨交织成囚笼将狐妖姬暂时困住。
传送阵终于开始正常运转,青光中浮现出修仙界接引台的模样。
";休想!";狐妖姬的九尾突然融合成贯天巨柱,尾尖星砂凝成她本命法宝";碎星梭";的模样。
这件本该在百年前就随星陨阁主陪葬的法宝,此刻裹挟着妖界罡风直刺叶尘后心。
云童子突然挣开禁制扑来。
少年发间的青铜指骨自动飞出,在接触碎星梭的刹那幻化成微型星陨阁。
这是叶尘昨夜用青铜左手复刻的禁地投影,阁顶缺失的东北角正与狐妖姬尾指上的九曜戒完美契合。
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瞬。
当碎星梭与禁地投影相撞时,没有预料中的惊天巨响。
那些星砂如同归巢的萤火,温柔地融入投影缺失的角落。
狐妖姬怔怔望着九曜戒自动脱离手指,戒面星图补全的瞬间,她看到了三百年前道侣殒身时的真相——那柄穿透他心脏的碎星梭,分明带着自己尾尖星砂的气息。
传送阵的光幕即将闭合的刹那,叶尘对着失魂落魄的狐妖姬轻声道:";现在你知道,昨夜我为何要取走星核了?";他举起左手,掌心浮现的星核内部,赫然封存着星陨阁主最后一缕残魂。
青光吞没一切的瞬间,云童子看见狐妖姬疯狂扑来的身影被阵光绞碎成星尘。
但少年没注意到,师尊垂落的袖口里,半截青铜化的尾指正在吸收那些星尘,指尖新生出的皮肤下,隐隐有三枚金砂在流动。
修仙界的接引台上,晨雾还未散尽。
本该值守的十二名执事弟子不见踪影,青铜浇铸的镇界碑裂开三道新痕,碑文";天枢";二字蒙着层血锈。
叶尘踩到块松动的青砖,砖缝里渗出的灵气竟带着淡淡的腥甜——这是护山大阵受损时才会出现的";灵血";。
";师尊,守碑的灵鹤...";云童子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接引台东侧的长明灯全部熄灭,第三盏灯座下堆积着新鲜鹤羽,羽毛末端还粘着未干涸的灯油。
叶尘蹲身捻起灯油,指尖搓动时浮现出暗红色泽。
这是用叛徒心头血炼制的禁油,通常只在宗门肃清时启用。
他抬头望向主峰方向,晨雾中隐约可见护山大阵的流光,本该纯净的青光里却游走着蛛网般的血丝。
";跟紧。";叶尘将云童子拉进阴影,青铜左手按在镇界碑的裂缝处。
那些诡异纹路突然活过来,顺着裂缝钻进碑体内部。
片刻后,碑文渗出墨汁般的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残缺的路线图——这是唯有阁主亲传才能解读的密道标识。
当他们绕过第七处暗哨时,云童子突然拽住叶尘的衣袖。
少年脸色惨白地指着路边草丛,那里躺着半块破碎的玉佩,玉佩上沾染的灵气波动,竟与三日前为他们送行的执法长老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本该九响的晨钟只敲了三下便戛然而止。
叶尘按住腰间突然发烫的弟子令牌,令牌背面代表亲传弟子的星纹正在缓慢融化,滴落的铜汁在地面形成两个小篆——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