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裤子会湿的……”阮泠赶紧提醒他,眼睛看向他的膝盖处。
许初筝恍若未闻,指腹轻轻揉开她耳后的血痂。温水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管,月白锦缎顿时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湿了也无妨。\"他声音闷在热雾里。
“笨蛋……”阮泠下意识脱口而出,轻声细语嘟囔。
殊不知,此话一出,许初筝的心也跟着紧紧一颤。
这话多么熟悉 ,一瞬间就让他感觉他们似乎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
许初筝的手在阮泠发间微微一顿,水珠顺着她乌黑的发丝滴落,在浴桶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的发已经洗干净了,冲洗过头发的血水在地上流淌。
浴房里满是血腥味。
\"再骂一句。\"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阮泠愣住了,透过氤氲的水汽看见他泛红的眼尾。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句无心的\"笨蛋\"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们之间横亘多日的隔阂。
\"笨蛋...\"她故意拖长音调,手指在水下悄悄挠了挠他的掌心。
许初筝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将湿漉漉的额头抵在她肩上。阮泠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锁骨滑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他的眼泪。
\"我该早点醒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不让他们带走你……\"
阮泠心头一颤,抬手抚上他后颈。
那里绷紧的肌肉在她指尖下微微发抖,像是压抑许久的火山即将喷发。
\"不是你的错。\"她轻轻揉着他发红的耳垂,\"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没关系的,这是她必须经历的,只有洗清了是妖的嫌疑皇帝才能放过她。
话音未落,许初筝突然抬头。水珠从他睫毛坠落,砸在她手背滚烫。
他盯着她苍白的唇,那里还留着被审讯时的咬痕。
理智的弦突然崩断。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让阮泠呼吸一滞,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颤抖的吻封住了唇。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咸涩,他咬破的唇瓣蹭过她的嘴角。阮泠尝到铁锈味的同时,感觉到他托在她脑后的手在不停发抖。
\"我差点...\"许初筝的唇贴着她耳垂呢喃,\"差点又弄丢你...\"
屏风外突然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是侍女们在更换熏香。许初筝如梦初醒般松开她,却又在看到她湿透的衣衫时皱起眉。
\"你沐浴之后…...\"他别过脸,耳尖通红,\"衣服要换...\"
“我……我先转过去……你沐浴时不方便可以叫我……你放心……我不会偷看也不会偷听的……”他转过身子,像先前一样捂住耳朵。
其实他大可以让侍女进来给阮泠沐浴,可他却固执地守在这里,像是生怕一转身,她就会再次消失。
阮泠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忍不住抿唇笑了。
他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还强装镇定,耳尖红得几乎滴血,手指紧紧捂着耳朵,像是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响。
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她轻轻解开湿透的衣带,布料滑落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许初筝的脊背绷得更紧了,指节都泛着白。
他捂住耳朵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却仍能听见布料滑过肌肤的窸窣声。热气蒸腾中,后颈沁出一层细汗,沿着脊椎没入湿透的衣领。
阮泠故意放慢动作,水声轻响,她低低“嘶”了一声,像是碰到了伤口。
许初筝的肩膀猛地一颤,手指微微松开一点缝隙,声音紧绷:“……怎么了?”
“没事。”她忍着笑,故意软着嗓音,“就是……后背有点疼。”
他呼吸一滞,手指攥紧又松开,像是在挣扎。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闷声道:“……我帮你看看?”
阮泠眨了眨眼,声音无辜:“你不是说……不偷看吗?”
许初筝的耳根彻底红透,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我不看。”
“那你怎么帮我?”她歪着头,明知故问。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阮泠。”
这一声唤得她心尖发软。
她不再逗他,轻轻踏入浴桶,温热的水漫过肌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许初筝的背脊绷得笔直,像是受刑一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
水不再清明后。
她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许初筝。”她小声叫他。
“……嗯。”他嗓音低哑。
“你转过来吧。”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泡好了,帮我换一下水。”
阮泠裹上浴巾,从浴桶里迈出来,水珠顺着她纤细的小腿滑落,滴在潮湿的地面上。
许初筝听到水声,喉结微动,终于缓缓转过身——
却在视线触及她的瞬间,猛地僵住。
浴巾只堪堪裹住她的肩膀和胸口,湿透的布料半透明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锁骨上未消的红痕。
她赤着脚站在那儿,小脸蛋红扑扑的,眉眼弯弯看着他。
许初筝的呼吸骤然一滞,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
可那一瞬的惊鸿一瞥,却已足够让他血心跳加速。
他攥紧手指,指节泛白,喉咙干涩得发疼。
“……我帮你换。”他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近乎狼狈地侧身去拿水瓢,试图掩饰自己耳尖烧透的红。
阮泠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忍不住抿唇偷笑。
许初筝深吸一口气,俯身去舀浴桶里的水——
可下一秒,他的动作骤然僵住。
浴桶里的水……是暗红色的。
那不是花瓣的艳色,也不是药浴的褐,而是浓稠的、带着腥气的血水。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黑狗血水。
他早该想到的。她被泼了黑狗血,被当作妖邪审讯,身上那些伤痕……那些他不敢细看的淤青和擦伤……
许初筝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死死盯着那桶血水,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他缓缓伸手,指尖触碰到水面,猩红的液体在他指间荡开,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滴水珠砸在水面上。
平复好情绪后,他提着血水出去了,再回来时,桶里重新盛满了干净的热水。
阮泠再沐浴,而他继续背过身捂住耳朵守在旁边……
如此循环了六次。
浴桶里的水越来越清明。
阮泠终于洗的干干净净了。
她呼唤许初筝:“许初筝,我洗好了!”
许初筝的手指缓缓放下,却仍旧没有转身,只是低声道:“……衣服在旁边。”
阮泠看着屏风上搭着的干净中衣,唇角微弯。她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柔软的衣物,衣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换好了。”她轻声说。
许初筝这才转过身,视线却仍旧低垂着,不敢看她。直到阮泠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小声提醒。
他这才低头,发现自己月白色的锦袍早已被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阮泠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替他拨开黏在颈侧的一缕湿发。
“你也该换一身了。”她嘟囔道。
许初筝终于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尚未平息。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在确认她是真实的。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却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阮泠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笨蛋快去呀~。”
许初筝的呼吸一滞,终于闭了闭眼,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他抬手,将她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眷恋地蹭过她的耳垂。
“……别乱跑。”他低声道,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
阮泠弯了弯眼睛,点头。
“嗯,我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