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靴底陷入流沙时,月光下的砂砾突然凝成人手状的轮廓。他抽刀斩断缠上脚踝的沙爪,碎砂却在半空重组为带倒刺的环箍。吉巫的蜡染裙摆灌满热风,裙角扫过沙面时掀起小范围的沙暴,暴露出沙层下半具裹着褪色绸缎的干尸。
吴刚的铁拳砸向沙丘,扬起的砂幕中闪现出某种反光物。机械巨汉扒开浮沙,露出半截嵌入沙岩的青铜舵盘,盘面刻着蚁群般的咒文。他的齿轮突然发出尖锐摩擦声,细砂顺着轴承缝隙钻入胸腔,蒸汽炉的轰鸣变得沉闷如鼾。
“是沙饲人!”吉巫的骨针扎入舵盘中央,针尖挑起的砂粒在空中凝成蜷缩的胎儿形态。干尸的绸缎突然暴长,裹着沙粒缠住她的手腕,缎面上浮现出被流沙吞没的商队残影。修隐的刀刃劈断绸缎,断裂处喷出的却不是丝絮,而是滚烫的玻璃态砂浆。
沙丘深处传来驼铃闷响。一队由砂砾凝成的骆驼骸骨缓步逼近,每具骸骨的脊梁处镶嵌着人颅骨,颅腔内的沙粒随着步伐簌簌滑落。吴刚的蒸汽炉勉强喷发,气流搅碎两具沙驼,散落的砂砾却在三人头顶聚成漏斗状的沙云。
吉巫的龟甲裂开细纹,甲缝中爬出蝎形蛊虫。毒蝎尾针扎入沙面,沙层下顿时隆起数十条蚯蚓状的凸起。修隐的刀刃刺入凸起顶端,挑起的沙柱中裹着半融化的青铜器——器身表面的人脸正张着嘴吐出滚烫的硅砂。
沙云突然降下酸性的沙雨。吴刚用身躯遮挡吉巫,砂粒腐蚀铸铁发出的嗤响中混合着铁锈味。机械巨汉的肩甲熔出蜂窝状的孔洞,孔缘滴落的铁水在沙面凝成诡异的巫蛊符号。修隐的皮靴被蚀穿,脚背沾到沙粒的位置立刻鼓起水晶状的血疱。
驼队骸骨在此刻炸裂,飞溅的砂砾在空中凝结成带刃的月牙镖。吉巫撕下裙摆布条,血书符咒在面前燃起蓝火,将沙镖熔成玻璃态的泪滴。泪滴坠地时碎裂,每片残渣都折射出沙漠深处某座残破古城的虚影。
三人追着虚影移动。流沙突然塌陷成通往地底的螺旋坡道,坡壁嵌满风化的颅骨,颅腔内的石英晶体发出幽绿荧光。吴刚的铁拳击碎石阶,裂缝中溢出的却不是沙,而是粘稠的沥青状物质,其中裹着未完全腐烂的断掌。
坡道尽头是座半埋沙中的古城。城墙用融化的石英砌成,墙缝间渗出石油般的黑液。城门处的雕像突然转动石质眼珠,瞳孔内旋转的沙粒凝成箭矢射向三人。修隐的刀刃劈开石箭,碎裂的砂晶竟在刀身留下无法擦拭的诅咒刻痕。
吉巫的龟甲彻底碎裂,甲片在古城地面拼出警戒阵图。阵图中央涌出沙泉,泉眼内浮起裹着祭袍的枯骨。枯骨的指节突然增长为砂岩利爪,爪尖划过空气时留下灼热的石英轨迹。吴刚的蒸汽拳套嵌入枯骨胸腔,却像打入流沙般被吞噬至肘部。
修隐从城墙跃下,刀刃刺入枯骨后颈。刀尖触到某种坚硬物——枯骨体内竟有一颗跳动的人造砂芯,芯体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硅管。砂芯突然泵出高温砂流,将修隐的半边面孔灼出晶化的疤痕。
吉巫的蛊虫在此刻钻入砂芯硅管,蝎毒与熔砂反应爆出毒烟。枯骨祭袍突然膨胀成沙暴,将三人卷入空中。吴刚扯断缠在腰间的石英锁链,燃烧的齿轮碎片如流星般砸向古城钟楼。钟声轰响时,整座城市的石英建筑开始共振,地面裂开深渊般的砂壑。
砂壑底部涌出沥青潮汐,潮头立着砂魇本体——由万千砂粒拼合的巨大人形,体内流转的硅浆发出熔岩般的橙光。吉巫以血为墨,在吴刚残躯上绘制抗咒图腾。机械巨汉的蒸汽炉回光返照般轰鸣,带着浑身燃起的磷火撞向砂魇腰腹。
修隐的刀刃吸收砂晶能量,在砂暴中劈出真空隧道。刀锋刺入砂魇眉心的瞬间,砂粒间浮现出古城末代祭司被活祭的惨景。吉巫的残存蛊虫钻入伤口,在砂魇体内引发连锁结晶反应。
砂魇崩解时,石英古城开始玻璃化。三人踩着迸裂的晶片跃出深渊,吴刚的铸铁关节因急速冷却而脆化断折。修隐的晶化疤痕剥落处露出血肉模糊的孔洞,吉巫的蜡染裙摆只剩腰间残缺的布条。
晨光中,流沙重新覆盖古城遗迹。但砂层下晶化的诅咒纹路仍在蔓延,某颗未被完全摧毁的砂芯正在地脉深处缓慢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