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朱府。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一份沾着墨香的《渝城快报》就被急匆匆地送进了朱家大院。
“太太!太太!号外!是老爷的消息!”管家阿昌叔连滚带爬地冲进正厅,声音都变了调。
正厅里,气氛原本一片愁云惨淡。
大太太端坐在主位上,脸色憔悴,眼下乌青,显然一夜未眠。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朱豪的照片,那是他穿着军装,英姿勃发的留影。
底下,朱豪的其他六个姨太太或坐或站,有的低声啜泣,有的唉声叹气,更多的是眼神闪烁,各怀心思。
听到阿昌叔的喊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去。
“什么消息?”大太太猛地站起身,声音沙哑。
“报纸!报纸上说……老爷没死!老爷还活着!”阿昌叔激动地将报纸递了上去。
“老爷在乏驴岭打了大胜仗!还……还杀了鬼子的少将!”
大太太一把夺过报纸,颤抖着手展开。
《抗日战神朱豪未死!乏驴岭再创奇迹,阵斩日将上月良夫!》
巨大的标题,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大太太心头!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悲伤,是激动,是狂喜!
“他活着……他真的活着……”她喃喃自语,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当她的目光继续往下,看到那句“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急需救治”时,心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钻心的疼!
“这个杀千刀的!就知道逞能!”大太太猛地一拍桌子,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带着无尽的心疼和担忧。
“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祸害遗千年!”
“可……可这伤得这么重……报纸上说……随时都可能……”
底下的姨太太们也凑过来看报纸,表情各异。
“哎哟喂,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三姨太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
“活着是活着,可这伤……跟死了也差不多了吧?”五姨太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就是啊,”六姨太接过话头,声音尖酸:“报纸上都说了,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能不能救回来还两说呢。”
“我看啊,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二姨太眼珠一转,凑到大太太身边:“大姐,不是我说丧气话,老爷这情况……万一……咱们这一大家子,总得有个章程啊!”
“对对对!”几个姨太太立刻附和起来。
“老爷留下的那些家产……”
“还有孩子们……”
“依我看,不如趁早分了,各找出路……”
“啪!!”
一声清脆的拍桌声,打断了叽叽喳喳的议论。
大太太猛地站起,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
“都给我住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爷还没死!你们就想着分家产了?!”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老爷在外面拿命拼杀,保家卫国!你们倒好,在家里算计这些?!”
“我告诉你们!”大太太指着那几个姨太太,一字一句道:“只要三娃子一天没咽气!这个家,就一天不能散!”
“哪个要是再敢给我打胡乱说,鼓动分家,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讲情面!”
几个姨太太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住,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救朱豪!
“阿昌叔!”
“在!太太!”
“备车!不!备轿子!”大太太眼神决绝:“把老爷的……把老爷这张照片,给我用最好的相框裱起来!”
“我要去市府!我要去求见吴司令!”
“他们不是天天喊着抗日救国吗?现在民族英雄重伤垂危!我倒要看看,他们救不救!”
“就算跪!我也要跪在市府门口,求他们想办法救朱豪!”
她挺直了脊梁,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但那股子泼辣果决的女强人劲头,又回来了。
……
汉口,万国医院。
特护病房内,刘元勋半靠在病床上,正拿着一份文件皱眉看着。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大哥!大哥!”一名副官兴奋地冲了进来,手里同样拿着一份报纸。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刘元勋放下文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啊大哥!是……是朱豪兄弟的消息!”副官激动得满脸通红。
“朱豪?”刘元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坐直身体:“他……他不是……”
水峪口之后,传来的都是朱豪阵亡的消息,虽然他不愿相信,但……
“没死!朱豪兄弟没死!”副官将报纸递到刘元勋面前。
“大哥你看!渝城快报!头版头条!”
刘元勋一把抢过报纸,目光迅速扫过那醒目的标题。
“朱豪……没死……乏驴岭……阵斩上月良夫……”
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眼睛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哈哈哈!好!好啊!我就晓得!晓得他朱炮筒没得那么容易死!”
刘元勋猛地一拍床沿,激动得咳嗽起来。
副官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咳咳……快……快往下看!”刘元勋缓过气,急切地指着报纸。
当看到“身负重伤,生命垂危”的字样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重伤……垂危……”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狗日的鬼子!”刘元勋狠狠一拳砸在床板上:“我兄弟为国杀敌,决不能让他就这么……就这么……”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大哥!您伤还没好利索!要去哪儿?”副官连忙拦住他。
“去他妈的伤!”刘元勋一把推开副官:“老子要去打电话!立刻!马上!”
“给谁打?”
“给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打!”刘元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告诉他们!我刘元勋的兄弟,抗日的大英雄朱豪,现在只剩一口气了!”
“他们必须救!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人给我救回来!”
“要是朱豪有个三长两短,我刘元勋……我刘元勋就是爬,也要爬回川康,拉起队伍……”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眼中的狠厉之色,让副官不寒而栗。
他知道,这位川王,说得出,做得到!
副官不敢怠慢,立刻扶着刘元勋,快步走向病房外的电话室。
电话很快接通了军政部。
“喂?!我是刘元勋!给我接何部长!……什么?部长在开会?告诉他,天大的事情!我兄弟朱豪快不行了!让他立刻滚过来接电话!!”
刘元勋对着话筒咆哮着,全然不顾自己还是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