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路蕲州蕲水县,毕氏老宅
“老先生,您别睡啊,快醒醒。”
头上梳了个盘发,上面只简单插了支碧玉兰花簪,上身穿浅蓝色锦缎半袖短衫,下身搭着件淡粉色双层襦裙,腰上系着和上身同色缎带的高正仪一进毕府的厢房,看见躺在上面不省人事,形容枯槁的毕昇, 就急忙走上前去试着摇晃了两下。
观察了一下毕昇的情况,看了他的脸色又替他把了把脉,轻轻扒开嘴巴看了看舌苔,
“发热,微恶风寒,无汗,舌边尖红,苔薄白或薄黄,脉浮数,是时疫无疑了。”
“藜芦快拿药盒。”
“无悔哥帮我把老先生扶起来,快!”
在一番诊断之后,确定了毕昇病症的高正仪就急忙回身对身后的侍女川芎还有黑色无脚幞头,蓝色圆领丝质宝相花纹长袍,腰扎黑色犀牛皮,上面带着紫铜方形狮纹纽扣腰带,腰悬禁军武官制式长剑,背上背着一个黑色长条形包裹的郭念祯分别喊了一句。
“姐,姐我哪?”
头上梳着一个坠马髻,头上一根珍珠花发钗搭同款珍珠流苏耳坠,身穿白色交领短衫,上有黄色刺绣双凤朝莲花纹,下搭配绿色百褶裙的李秀容见高正仪没有叫到自己,便一脸焦急的问了一句。
“妹妹麻烦你和福缘福生一起把这个熬出来。”
“川芎你看好门口。”
听到李秀容的声音,高正仪拍了拍脑门,才想起身后还有好个人没被分配任务,歉意的看了她们四人一眼,又迅速的重新给众人分配了任务。
“是。”
被分配到任务众人齐齐冲着高正仪应了一声,接着就都纷纷各司其职的忙活了起来。
大概过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李秀容端着碗熬好的汤药来到了床边,并小心翼翼的将其递到了高正仪的手中,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向自己的这位姐姐,
“姐,你说咱们这个药真的有效吗?”
“自从咱们和母后走散之后,这一路咱们不都靠着这个方子治好了不少患上时疫的百姓吗?”
“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均由姐姐一人承担。”
一手小心的从李秀容的手里接过余温尚存的药碗将其放到一边,一手轻轻揉了揉李秀容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就一勺一勺的给毕昇喂了进去,高正仪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嗯,蘅芜相信姐姐。”
主动把小脑袋往高正仪的素手上凑了凑,李秀容眉眼弯弯。
“邦邦邦~~”
“请问高姑娘一行在这里吗?”
听到门口动静的高正仪先是一把将李秀容护到了身后,然后用眼神示意了其余几人,在众人都退到了安全的位置后,
最后由武力值最高的郭念祯手按剑柄,慢慢的靠近了门口。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请速速离去。”
紧紧握着腰间宝剑的剑柄,郭念祯冷冷的朝着门外的人应付了一句。
“请不要误会,我们是本县的里应,镇将还有都头,这次来一是感谢高姑娘施药救人之恩,特意给列位小义士送来了些许吃食,二则是来探望一下毕昇先生,烦请小义士行个方便。”
门外的众人在听了郭念祯的回答之后沉默了一瞬,接着又换了一个听着温婉大方的中年女子的声音,高正仪几人内心的戒备稍稍放低了一点儿。
“不悔哥,让他们进来吧,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在接受到郭念祯询问的眼神过后,略做思考的高正仪便冲他点了点头,同意了门外众人进来。
“吱嘎~~”
“呵呵呵,冒昧登门,还请列位小义士莫怪啊。在下蕲水县里正李应(镇将张清,都头雷寅客,奴家闫氏)见过列位小义士。”
郭念祯依旧一手按着剑柄,一下拉开了大门。
便只见昨日见过的里正李应那张似虎的面庞之上,粗壮漆黑的墨眉之下那双锐利的鹰眼儿眯成了一条缝儿,颔下留着的那撮山羊胡也跟上翘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而跟在李应身后,扛着一口寒光闪闪的金丝九环大砍刀,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的镇将张清,紫棠色面皮,腮边有一圈儿扇形胡须,头戴一顶范阳毡笠,腰里跨一口制式腰刀的都头雷寅客(雷横儿子)和他的妻子闫氏同样一脸和煦的冲高正仪一行人拱了拱手,然后联袂走了进来。
“列位大人太过客气了,小女子和几个妹妹不过是略尽了微薄之力,万万当不得如此礼遇。”
好看的杏眸微转,高正仪暂时决定先和来访的众人虚与委蛇一番,正好也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
“诶,高姑娘莫要自谦,这次如果不是姑娘和你的几个妹妹途径本县,单单凭着本县仅有的几个郎中和学徒,这次时疫又不知会有多少百姓跟着遭殃啊。”
“区区一顿便饭,还请姑娘莫要推辞。姑娘几位就权且安心在本县住下,一应用度药材但有短缺,尽管开口。”
见高正仪仍旧心怀疑虑,李应和身后的几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
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们单纯就只是来感谢高正仪几人的。
“既然几位大人如此看得起我们姐妹几人,那小女子就不再推辞了。另外,也是感谢诸位大人的收留之恩,小女子这里有一些关于时疫的浅薄见识,请几位大人多多指教。”
见实在推辞不过,高正仪便顺势接受了李应一众官员的好意,接着她又打算拿出一些真本事来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的同时,也方便在日后的相处当中增加自己一方的话语权。
“我等代蕲水县众百姓谢过姑娘高义。”
在听到高正仪愿意分享和众人自己的医术经验,李应众人的脸上皆是闪过了一抹狂喜之色,且不论高正仪一行人的样貌,气度,谈吐的不凡还有其医术的精妙,光是愿意分享自己所学医术的这份
胸襟就值得被称上一声高义。
这次高正仪依然微微侧过了身子,朝众人福了福身,便用她那银铃一般的少女音缓缓开始了讲述。
“时疫,病名,即疫、瘟疫。有时又单单是指夏季所患的瘟疫。据《周礼·天官·冢宰》记载,‘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吕氏春秋·季春纪》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
“前唐妙应真人《千金方》则载‘凡冬月,忽有大热之时,夏月,忽有大凉之时,皆勿受之,有患天行时气者,皆由犯此也。’”
见屋内众人皆是凝神静气的听着自己的讲述,高正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在庐山西林寺小住的时候没少看寺内珍藏的前代医书。
“瘟疫众一般病者是,又谓天行时疫。治有三法:宜补,宜散,宜降。”
“这里有一剂中和汤,治伤寒、瘟疫,头目昏痛,发热,鼻流清涕。其方剂为,“苍术(一斤,米泔浸),川乌(炮),厚朴(姜制),陈皮,甘草(各四两),草果(二两……”
高正仪小小的一只却神情自若的在众人的面前侃侃而谈,在这一刻,李秀容似乎在她的身上隐约的看到了那个在当年大殿门前怒斥朝堂上兖兖诸公的影子。
“我等再次代百姓谢过姑娘高义。”
站在前排的李应小心翼翼的从高正仪手中接过来了那个记着方剂的纸张,并再次微微拱了拱手。
“不过是为百姓做了一些小事罢了,哦对了蘅芜,把你怀里的咱们带的辟瘟粉,千敷散,杀鬼丸一样拿出来两瓶给我,无悔哥,你身上的屠苏酒也给我一小坛。”
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早就打算让自己一行将这份人情牢牢抓在手里的高正仪适时的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击必杀,这是她从上次宫斗失败之中悟出的道理。
“叮叮当当~~”
“妹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