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晃悠悠慢腾腾的开了将近小半年,这才到了南方,那位自称叔叔的小车,这小半年跟着她的老师娜娜,学认字查字典的,很有成效,现在己经能够随手拿过一张报纸,十分熟练通畅地大声朗读,还能显摆的在他的老师娜娜面前,吟诵着毛主席的诗歌。他的老师娜娜给他一个极高的评价,很有一点乡党支部书记的风范和作派。火车每一次靠站,安政委就和小车就去车站上打听娜娜的家乡怎么走,然后小车就跑回来报告给他的老师娜娜听。这天晚上刚刚擦黑,火车就停靠在一个光秃秃的小站上,听说要在这里停个十天半个月。安政委第一次过来坐在娜娜的跟前,娜娜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位安叔叔的模样,粗壮的大高个儿,一张长条的脸,浓浓的眉毛下一双细长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厚厚饱满的嘴唇,尖尖的下巴下一圈黑黑的胡茬,一腔纯纯的男低音十分的悦耳。
安叔叔告诉娜娜,这个小站离他家乡那个什么镇三斗坪乡最近,如果要到县城从那边走,就要绕一个大圈子,那可是下了火车还要坐汽车,要走十多天功夫才能到那个公社,但是离她的家三斗坪还有几天的路程。这个不知名的小站到他的家乡有一条山路。因为没有桥,雨季不通行,虽然不能通行。但能够通马车,最近这个月按常例乡里要来这个无名小站的仓库送公粮,坐马车要走七八个小时,今夜马车队半夜出发,听说明天八九点钟就能到她的老家三斗坪乡。
娜娜心想这就要回到自己的老家了,这时小车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说那几辆马车过来了,车把式就在站台上等着呢,安政委娜娜和小车三人下了火车,果然看到站台的道边那里灰暗的灯光下停着几辆马车,一个四十多岁的乡下汉子来到站台上,因为天太黑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安政委和他攀谈了一会,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是给他们这些车把式当报酬,让他们好好地护送娜娜,回到她的家乡三斗坪,那个车把是吓的倒退几步语不成声,急地直摆手,支支吾吾的说这都是他应该做的,是解放军叔叔给他下的命令他坚决完成,他哪敢还要这位当官儿的解放军叔叔的钱,安政委回身的一看,对小车说了几句话,小车转身上了火车,不一会儿拿着一条烟来到跟前,安政委把那一条烟塞在那个车把式的手中反复嘱咐着,那个车把是连声道着谢点头哈腰接过了烟。
安政委让人把娜娜的行李搬上了马车,放眼看着四周群山,黑压压的一片,寒冷的山风直往脖子里灌,全身凉飕飕的,心里真是不踏实,受人之托,都送了千里万里,现如今就差这一点点行程,一个孤孤单单的女孩子,这偏辟的山沟大黑天的,这一走就像断线的风筝,自己的这颗心哪!唉,送佛送西天,于是安排小车跟着娜娜一起去,把娜娜安全的送到她的家乡三斗坪。安政委的把那一身大军大衣披在娜娜的身上,把那准备送给车把式的那几十块钱塞在大衣口袋里,一句话没有说,转身把娜娜抱上了马车一转身上了火车,娜娜望着如同父亲一样年纪老军人的背影,真想扑上去叫他一声爸爸,她两眼饱浸着泪水,她想哭,想大声地哭,,,,!
娜娜和那位自称叔叔的小车拥挤在一个车厢里,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马车是颠过来颠过去,那车把式好像睡着了一样,四五个马车上的车把式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听见马蹄声声和马儿打着响鼻声,偶尔能看见一点点亮光在一闪一闪,那是那几个车把式嘴上叼上的烟卷儿。小车悄悄的问娜娜,“天黑成这样,车把式能看清道路吗?““看不清吧?但马能认路。““马能认路?“小车吃惊的问。“当然能认路了,有个成语叫老马识途。”娜娜的语气中并没有嫌弃那个自称叔叔的小车的无知。
天又黑,山风一阵阵,冷的很,两人都裹着军大衣挤在一团,这半夜三更的全无睡意,这小车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到不言不语起来,不象平时那样能吹善侃,他不侃娜娜到侃了起来,“喂,小车,你这个姓“车“不能念che,一声,应该念ju一声。”小车在黑暗中眨着小眼睛问,“都这么念的,老家的爸爸妈妈他们都这么念的”娜娜给他解释说“你想啊如果念che它其实就是一台工具,没有生命是被动的。如果念ju那它可就不是一台简简单单的工具,它就是有生命的是主动的有战斗力。无论是中国象棋还是国际象棋,“说到这娜娜一挤在那傻傻听她瞎侃的小车,“你知道象棋吗?你会下吗?“知道会下那么两下,可是没人和我下。”“那个ju无论在中国人手里还是在洋人手里,都特别能战斗,前后左右横冲直闯,威力特大。“小车一想,这也是哦。“那你是打算姓che呢?还是打算姓ju呢?”娜娜问,小车想了想,没有被他的老师娜娜绕进去,“那当然姓这个啰。”用手指在黑乎乎的眼前一笔一划写着,“到底念什么呢?还是念这个ju更好!是一辆无敌的战车,不是工具车。”两人嘻哈笑着,不知不觉在娜娜瞎侃神吹中,天边慢慢有一线发白,天快亮啦。
看清了四周的群山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中,一条窄窄坑坑洼洼的山间小道,山沟河道里一座桥都没有,车把式缩着脖子抱着马鞭子,摇摇晃晃的都睡着了,任由那马儿自己拉车,反正也走不错道,山间只有这条高低不平,能把人骨头颠碎的山路。一边是笔直的山崖石壁,两三米宽的小道儿旁是几十米的山涧,山峰都是石山,巨大的岩石笔直耸立,幽深的山谷里没有溪水,树都歪歪扭扭长在高大的石壁上,道边的草都少见,真真是穷山恶水。把那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这触手不见五指的深更半夜,那车把式既然昏昏沉沉地睡大觉,放任那马儿自己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一想到这再看一看一眼而过的深渊峡谷,娜娜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小车一个劲的安慰她,“这比我们老家可强多了,这里还有马车可走,我们家的山路只能用步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