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在掌心发出悲鸣,剑鞘上的星砂正顺着裂纹流逝。初代阁主所化的千年桃树轰然倾塌,树皮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那竟是历代巫族圣女的骸骨,每一具骸骨的天灵处都绽着优昙花。
\"这便是往生阁三千年的根基。\"初代阁主的声音从满地残枝中传来,断裂的桃枝突然暴起,将我钉在树干裂口处,\"你以为斩的是我?看看剑鞘里还剩多少星砂!\"
青筠所化的剑鞘突然滚烫,星砂从缝隙间渗出,凝成她半透明的身影。她脖颈处的优昙花纹泛着青光,嫁衣残破得遮不住心口那枚完整的青铜门钥:\"师兄...西南...三十七步...\"
我强忍剧痛折断桃枝,数着血脚印往西南挪移。第三十七步踏下时,地面突然浮现河图秘纹,纹路中央插着半截焦黑的龟甲——正是当年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那片!
\"痴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师父的虚影从龟甲中升起,手中桃木剑竟与焚天剑本体同源。他剑尖轻点,我腕间的优昙图腾突然暴长,根系刺破皮肤扎入地脉:\"你以为青筠为何能成为剑鞘?因为她本就是...\"
\"师父!\"我挥剑斩断根系,星砂混着金血溅在龟甲上,\"三百年前您将优昙种子封入我经脉时,可曾想过今日?\"
龟甲突然炸裂,碎屑中飞出七十二盏魂灯。灯芯跃动的幽蓝火焰里,浮现出往生阁最肮脏的秘密:历代圣女祭坛下埋着的不是法器,而是初代阁主褪下的根须。那些根须吸食圣女精血生长,最终扎入接任者的心脏。
青筠的残魂突然发出尖啸。她嫁衣尽碎,裸露的脊骨上刻满养器诀,锁骨折断处探出青铜根须——与初代阁主的根须同源!
\"明白了吗?\"初代阁主的声音带着怜悯,\"你护了三百世的,不过是本座的一截根须。\"
焚天剑突然脱手坠地。我跪在星砂凝成的青筠虚影前,看着她脊骨上的根须缠住我的手腕。西南天际残星骤然大亮,星光里浮现出巫族禁地的画面:七岁的青筠被锁在祭坛上,长老们正将我的金血注入她心口。
\"师兄的血...很暖呢...\"幻象中的青筠突然转头,瞳孔里映出我此刻崩溃的模样,\"他们说这是淬炼剑心的仪式...\"
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鞘上的星砂逆流成河,青筠的虚影在河中重塑。她指尖轻触我眉心,三百世轮回的记忆如利刃刺入识海——
第一世我斩灭巫族救她,她心口的优昙却开得更艳;第七世我自毁道种,她的魂火反而被根须吞噬;第九十九世我们携手赴死,尸骨却成了优昙母树最好的养料。
\"此局无解。\"初代阁主的根须缠上焚天剑,\"除非你愿化作劫灰,将三万六千道因果尽焚...\"
\"那就焚!\"
我并指划开心口,金血喷溅在星砂长河。青筠的虚影在血光中凝实,嫁衣上的河洛图突然脱离丝帛,将整片废墟笼罩在阵中。当初代阁主的根须触及阵纹时,往生阁地脉突然塌陷,露出深埋的青铜巨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太初时的归墟海眼。海眼漩涡中央沉浮着朵琉璃优昙,花蕊中蜷缩着婴儿状的光团——那才是真正的初代阁主!
\"原来你也是器胚...\"我引动阵纹击碎青铜镜,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镜片,而是粘稠的时光浆液,\"所谓千年桃树,不过是遮掩本体的傀儡!\"
初代阁主终于显露慌乱。他的根须疯狂拍打阵纹,每一击都震得青筠的虚影黯淡一分:\"住手!你可知焚尽因果要付出什么代价?\"
\"知道。\"我握住青筠的手,引动她脊骨上的养器诀,\"三百世轮回,她替我承了九千六百劫。\"
星砂长河突然倒卷。青筠的嫁衣在逆流中复原,心口门钥绽放出比残星更刺目的血光。当门钥插入焚天剑柄的刹那,归墟海从地脉裂缝倒灌而入,漆黑海水触及星砂便燃起琉璃净火。
\"不要!\"初代阁主发出非人尖啸,\"本座允你们入轮回!允你们...\"
净火吞没嘶吼。我在火海中看见青筠七岁那年的笑靥,看见师父将桃木剑藏入我枕下时的泪光,更看见每世轮回里,她消散前都用唇语说着同一句话:
\"下世桃花开时...再来寻我...\"
焚天剑在净火中重铸。当最后粒星砂嵌入剑脊时,青筠的虚影彻底消散,唯余那枚青铜门钥悬在剑穗处。初代阁主的哀嚎渐渐微弱,千年桃树化作飞灰,灰烬中浮现出往生阁最初的舆图——所有禁地标记,皆指向西南某处无名荒丘。
我拖着残剑走向荒丘,每步都在焦土上留下血印。优昙图腾在心口跳动,根系贪婪地吮吸着金血。当朝阳第三十七次跃出海平面时,终于在那片荒丘上,看见青筠说过的\"真正的往生阁\"。
九具青铜棺椁环绕的祭坛中央,插着柄生锈的桃木剑。剑身刻着初代阁主的手记:
「永劫将至,留此残剑待有缘。后来者须知,情魄不灭,劫根不死——若要终局,当断心绝念。」
西南残星忽然坠入剑柄。锈迹剥落处,露出师父的笔迹:\"宁负苍生,不负桃花。\"
海风卷着咸腥拂过荒丘,我忽然听见银铃轻响。转身刹那,见青筠完整无损地立在桃树下,腕间银铃系着初代阁主的青铜丝线,唇边笑意却比星河更温柔:
\"师兄,这次换我问你——可愿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