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心中揣着几个人选下了楼,要从角门出去时,平日里守门的龟公瞧着她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冷眼瞧他:“要说便说,不说姑奶奶我可不奉陪。”
那龟公便腆着一张脸凑上来,左右瞄一眼,方作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一两银子,你赏我一两银子,我便告诉你!”
芸娘冷笑一声,拿出某人曾问她的话:“你觉得是我脑子有病,还是我家银子太多?”
抬腿便要走。
那龟公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两日正巧得知了某些秘辛,正抓耳挠腮的找不着人倾诉,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个翠香楼之外的人,他怎能轻易让芸娘离开。
他忙往前迈了更大的一步,将芸娘挡在门中,求道:“姑奶奶,五钱,五钱银子就成……哦不不不,五钱,我给你五钱……”
芸娘手一伸:“快掏银子,你要是敢食言今后可别想着再在我这拿赏钱!”
龟公欢快的应了,从袖袋中掏出几粒碎银凑成半钱递过去,脑中瞬间现出一丝疑惑:用自己的银子换今后的赏钱,这是个什么操作?
然而那疑惑只须臾间便被早已在体内汹涌而至的倾诉快感所压倒。
银子交出去的一刻,他的声音因激动而不受控的颤抖:
“……从昨儿个就关起的……打的那叫凶残,啪啪啪的,连我这个当龟公的都瞧不过去……忒没人性啊!”
芸娘的心跳的咚咚咚,她稳住心神,做出一副半点都不信的模样:“真的假的?我不信,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哎哟!”龟公急道:“小姑奶奶,你银子都拿到手上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他用芸娘说他的话反问她:“我给你银子就是为了骗你,是我脑子有病还是我银子太多啊?!”
芸娘点点头,道:“那你带我过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就信你!”
龟公立刻后退几步,往四面八方瞄几眼,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成,这可不成。要是老鸨子知道了,不得打的我满地找牙?”
他伸手指向大堂:“你自己个儿去瞧,就在那里,那个旮旯就只有一个小房间。人就在那里面关着呢!”
芸娘忖了忖,转身从墙边取了根笤帚挥了挥,觉着有些不顺手,又换了根叉衣棍。
往大堂方向去了两步,她又转身问道:“你平时何时在此值守?”
龟公不解其意。
她续道:“我今后只在你值守的时辰里进出……”说不定能省了赏钱不说,每个月还能倒赚几两。
那龟公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日日都这般傻啊?我就只傻这一回!”
时近晌午,到了晚饭的节点。
青楼里的妓子们由各自的小丫头去膳堂打了饭菜在房中食用。龟公、杂役们则围在膳堂集中用饭。
芸娘握着竹竿往大堂深处而去。
在角落里,确然有个小房间,平日里挂着一把大锁,从外面看不出用途。
芸娘悄悄摸摸蹭过去,扒拉着房门,压低声音唤道:“秋波——”
时间缓慢流过,房中寂静无声。
远处有吃饭快的龟公站在院中与他人调笑的声音。
芸娘知道,再过最多一刻钟,这大堂通往街道的大门便要开启,繁华的夜晚将要来临。
她忍不住又连声唤道:“秋波——快应声——”
房间内仿佛突然有了什么声音,只一瞬间,便有人连扑带爬到了门前,透过门缝唤道:“芸娘?救我……”
她的心一瞬间落到实处,可下一刻又提了上去:“你怎的被老鸨子抓住的?这门怎么打开?钥匙在谁手上?”
她连问了一串蠢问题,忽然一拍脑袋:“你的身契呢?”
秋波的声音从里面一字一字的传出:“身契……姑娘房檐……胸衣……”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中传出,芸娘不知她被打成何样,心内如焚。
竹篮里有她践行宴上为石伢带的几个点心。她忙忙掏出来掰开,从门缝里将点心碎块塞进去,悄声道:“现在不是时机,你撑住,晚上我来救你。信我,要信我!”
她转身便提着竹篮上了楼梯。
姑娘房檐……姑娘房檐……她一口气跑到原本董盼儿的房前。
房前有一处低檐,与上面的层层房檐错落有致的布排。
芸娘小心从栏杆上爬上,一手扶着房檐往外瞧,果然房檐上面的瓦砾间有一件旧胸衣,安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有人去发现它。
晚霞即将落尽,它在古水巷的巷口略略磨蹭了片刻,便扯出一片星云盖住了苍穹。
芸娘换上一身极为素净的咸菜色旧衣裳,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拎着带给刘铁匠的饭屉,面上是一派平静:“阿娘阿婆,我出去啦!”
李氏瞧了瞧天色,道:“今日有些晚,就莫出去了。总归你也要大了,日日这般疯跑,总不好。”
芸娘急道:“不晚不晚。今儿我约了好几个小工友一起出摊。我们人多不怕。”
李氏便点了点她额头,向着阿婆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啦!这每日里都想着出去跑可怎么行哦!”
话虽如此,到底放了芸娘出去。
芸娘到了巷口喊了石伢,道:“带上家伙跟我走。”
石伢便迈着小短腿回了院里,转身便将小花狗抱在怀中出来。
芸娘瞪圆双眼:“你又带它做甚?”
石伢瘪了瘪嘴:“上回装鬼吓人,我回来好几夜不敢睡觉。阿花给我壮胆……”
芸娘无语:“我们今晚不去吓人,是干大事!阿花派不上用场,放回去!”
她将饭屉送去刘铁匠处,从铺子里的铁锤、铁锹、锄头、大锯一路瞅过去:“刘叔,你可有什么‘削铁如泥、抽刀断水’的神器?”
刘铁匠今日难得点了盏油灯,正打开饭屉,俯身在柜前就着油灯吃饭。闻言并不多问,只回身从一侧抽屉中取出一片小锯条扔在柜上。
芸娘小心捏在手中,往柜面上划去。小孩家家用不了多大力气,那柜台的漆面已然出现一条深线。
她点点头,这个就行。
转头瞧着石伢还空着两只手,她便随手将铁匠铺子里的笤帚给他:“替我做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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