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冰卿惊张了嘴,忘记了啼泣。
芸娘谆谆善诱道:“女人的身体如一幅美妙山水画,何处该丰满,何处该纤细,那是一位叫‘夏娃’的女仙早早就决定的……”
戴冰卿此时回过神来,不由得插了一句嘴:“不是女娲娘娘吗?”
好吧。芸娘点点头:“对,也是女娲娘娘。她老人家捏的泥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身材曼妙。”
她一思忖,道:“譬如你,就是女娲娘娘吃饱、睡醒后,认真捏的小泥人。像那位司马琼,那是女娲娘娘梦游时捏的,下手就有点重……”
她见戴冰卿在自己的一顿胡诌下,忘了掉眼泪,便将话题带回了正题上:“女娲娘娘让我们比男人多了一对胸脯,我们就该好好对它,如此才不负她老人家的美意。”
她将脱下来的胸衣拿在手上,道:“这胸衣,就只能女人穿,男人可无福消受。”
她爬在戴冰卿身侧:“本来我今日来就是教你如何穿胸衣,你无论如何都得脱了衣裳。如今我都脱成了这样,你不脱,你的良心过的去吗?”
戴冰卿哽咽道:“是你自愿的……我又没逼你……”
芸娘:“……”
外间传来啾啾鸟鸣,提示着房中人,春光大好,莫耽搁青春。
芸娘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小相拍在戴冰卿面前,道:“瞧瞧,知道是谁吗?”
她得意洋洋道:“知道我怎么将她们迷晕,怎么躲去了房檐,怎么逼迫的她们帮我四处说胸衣的好话吗?”
戴冰卿认出来小相上的人,吃了一惊,指着芸娘半晌,抖了两抖:“你……你竟然是这种人……”
芸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错,这种肆意的人生,都是因为我有一副康健的身子。我想到好人时,我就是好人。我想当坏人时,我随时都是坏人。我爬树比猴子还快,我下河比鲤鱼还能游……”
她第一次肃了脸:“我是卖胸衣的,你信我。女人胸脯,如若出问题,那就是大事。”
如此说的戴冰卿面上有了松动,方皱着眉缓缓爬起来,靠在被褥上,默默半晌,方道:“太医是男人……”
芸娘立刻点头:“没错。太医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按照太医的指令,帮着做检查,可好?”
她挥手比划道:“你就闭着眼,当做我是在给你量尺寸,定制胸衣,不会让你有被侵犯之感。”
她举手发誓:“我欢喜的是男人,是健壮的男人,我白日梦里想着的都是男人,从没对女人有过想法。不会对戴姐姐有所企图的。”
她忙忙穿上衣裳,跳下床榻,趿拉了鞋子,出了门外,对依然等在外间的戴夫人道:“夫人,太医先为戴姐姐把脉,如若要检查身子,便告诉我该如何做,我再去代着做检查,可好?如此戴姐姐才不会那般排斥。”
戴夫人转头去看太医,见太医点了点头,这才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如此众下人忙忙去做了准备,带着太医进了房,先由太医诊了脉,再关了房门,由太医隔窗做交代,芸娘依言做了检查,将身子反应及时反馈给太医,这才算是交了差。
太医开了药方,向戴夫人解释道:“因男女大妨,此病全天下郎中都不太拿手。下官先开几服药,三日后老夫再过来。”转头向芸娘道:“还请这位姑娘三日后也过来一趟,好帮着老夫做检查。”
芸娘忙忙应了,回屋去交了戴冰卿穿胸衣的法子,叮嘱道:“我阿娘也曾胸脯受过伤,用胸衣穿着做保护,避免晃动,比不穿痛感略好一些。”她快手在戴冰卿身上量了尺寸:“我去再为阿姐做一件更为松软的,如此束缚感更少一些。”
她唤着韭菜收了工具箱,陪着戴冰卿说了会话,这才出了戴府,令韭菜一人回左府,自己往未央街宅子而去。
这日青竹未外出,正守在宅子里,瞧见芸娘进院里,忙忙上前问她:“阿姐来时可遇上了殷家哥哥?”
殷人离?芸娘摇头,摊手道:“买卖还没做大,他没有主动来寻我的理由。”
青竹却一摇头:“他要寻你。他来等了你半日,见你还未来,便又去了左府寻你……”
芸娘奇道:“你知他来寻我何事?”她想着她在京城买卖进展缓慢,莫是殷人离要寻她退股……
正说话间,便听得大门被拍响,门房老汉将将开了半扇门,殷人离已急急挤了进来,瞧见芸娘在,立时道:“我有话问你……”
常去的酒楼里,雅间安静。
芸娘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殷公子寻我,不知有何事?买卖进展缓慢,账目上回已列了细项,派晚霞送去给你。除了买卖,旁的事,你我也无甚好说……”
话音将落,一张绣帕已飞到芸娘怀中。
芸娘低头,瞧这绣帕竟是昨日她交给苏陌白的那条,巾帕素净,只在最下方绣了一只金元宝。
殷人离的声音随之传来:“巾帕上的刺绣,是谁人所做?”
芸娘耸耸肩:“你若是想同我做巾帕的买卖,我可做不了。卖帕子能赚什么钱?你该去同绣庄或成衣铺子谈买卖。”
殷人离紧追不舍,执着问道:“我只问,巾帕上的刺绣,是何人所做?”
芸娘再低头去瞧,道:“我手下的绣工何其多,每人都为我做过帕子……”她一摊手:“赎我眼拙,还真想不起是谁绣的帕子。不过肯定不是京城的帮工,只怕是江宁的人……”
殷人离一张脸上似有疲惫,眼珠子血红,只说了一句“希望左姑娘莫记岔了……”
房门一响,雅间里只剩下了芸娘一人。
芸娘将脑袋探出窗户,瞧着那青年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他寻哑婶又有何事?该不是想挖我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