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滑夜幕,繁星点点。
客栈房间里,红烛飘摇,为简单的房间镀上了几多暧昧。
房中少女,装扮的仿似她还在番邦人的队伍里、要去引诱汉子一般。
只是此时,被她引诱的不是她要害的人。
是她喜欢的人。
微掩的衣襟里没有穿肚兜,一头青丝一半扑在前襟,隐隐遮住了她胸前风光,另外一半披在脑后,又隐隐遮住了她雪白的颈子。
少女坐在桌前,强逼着自己饮了一杯酒,只觉着胆子已被壮了许多,方转头看向呆坐在床榻上的青年,神情忐忑而勇敢:“夜深了,我们就寝吧。”
她这样的装扮和神情,殷人离不是没见过。
在霍阳关,他曾藏身于妓馆中,瞧见她如此一身勾人装扮,以及面上的魅惑神情。
那时他虽知道她是伪装,却极其嫉妒克里瓦。
他嫉妒被她勾引的人不是他。
嫉妒使他发狂,他要克里瓦速死的心从没那般强烈过。
他曾卑鄙的想过,如若她那般勾引他,他绝不会像克里瓦那傻蛋一般让她溜走。
他必定第一时间压倒她,钳制她,占有她,让她成为他的人。
然而,当他的嫉妒之事成了真,她穿着这般,比对着克里瓦更大胆,他在晕晕乎乎的同时,却艰难的保持着最大的自制。
他同她不是没有同处一室过,甚至不是没有同眠共寝过。更甚的是,他还常常抱着她入睡,让她在他怀里醒来。
然而仅止于此。
他不敢再多想,他以自己最大的克制力,竭力保持着对她的珍视。
此时,眼前的少女这般勇敢的看着他,轻咬红唇看着他,微掩衣襟看着他,一步步行来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一手抚上他的脸颊看着他。
他像被灌了春药,几乎再也守不住一丝儿清明。
他终于挣扎着说了一句:“等成亲……”
少女缓缓看了他一眼,微微倾了身子。
她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般极快的落在他唇上,又敏捷的移了开去。
她的眼神如此娇媚,仿佛再多看他一眼,他便要就此沉溺进去。
少女的声音低低响在他耳畔,她说:“先做夫妻,再定亲。”
他明明能听懂她说的每个字,脑中却有些怔忪,仿佛未听懂她何意,又仿佛生怕会错她意。
她极快的一咬唇,下一刻,轻薄襦衣便落在了床下。
红烛毫不遮掩的照亮了她的每一处。
他的眼前似展开了一卷惊心动魄画轴。
画里有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在极其艰难的天人交战。
女子在肆意的挥洒魅惑。
她的面颊上再不是娇憨的孩子气,是微熟少女的芬芳。
她的胸膛骄傲的挺立,似初夏荷叶上的晨露,有些微微颤抖。
她的腰肢紧致纤细,小腹上的伤处每每令他心疼。
眼前的景致令他热的像从油锅里才捞出来。
煎熬,艰难的煎熬。
此时少女的手探上他的颈子,已经松开了他衣襟上的第一颗纽子。
然后,第二颗纽子。
然后,第三颗纽子。
她的小手带着烈火钻进了他的衣襟,抚上了他的胸膛。
随着她手上动作,她樱唇轻启,轻声道:“这里,被我烫过……”
是儿时她在他喝汤时,一脚踢向了他,整整一碗热汤扑在了他胸前。从那时起,他身上早早印下了她给的烙印。
她的小手继续往下,轻声道:“这里,被我缝过……”
是他和皇上夜晚外出那一回,受了细作追杀。他身中两刀,拼着一口气闯进了她赁的宅子。她壮着胆子给他缝伤口,每一针都将她缝进了他的心里。
她再继续往下,轻声道:“这里,为我受过伤……”
他背着昏迷的她在林立逃命,被狼群所围。他周身受伤,腹部的伤处更是要命。他那时以为他要死了,对她万般不舍。想着能同她死在一处,也不枉他喜欢了她一场。然而他竟没死,非但没死,还打动了她的心……
她的小手继续解着他的纽子,一颗一颗又一颗,手指滚烫,碰在何处,便在何处引燃一簇暗火。
他被这火烧的口干舌燥,只有一件事能用以灭火。
然他依然竭力守着最后的清明,艰难道:“等成了亲……”
她的唇倏地贴了上来,在他唇角印下了一吻,双眼如星子一般望着他。
他几乎没了抵抗力,只咬着牙,重复道:“等成了亲……”
她再次吻了上来,长长久久的一吻,吻里有酒味,有咸意。
他倏地睁眼,见她眼中亮光倏地掉落,在她面上留下了明明暗暗一道湿痕。
他的心无边无际的绞痛起来。
她执拗的欺身上来,牵着他手放在了她最柔软的心房上方,痴痴道:“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淹没,他再不同自己的心做斗争,如同一条久旱的鱼一般沉溺在他长久的渴望里。
怀里的人儿从未像现在这般柔顺过,却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硬过。
有时候她跟着他的节奏而颠簸,仿佛在危机四伏的河面上,他是那翻飞不息的浪花,她是那单薄的一叶扁舟,她被浪花一遍又一遍的激烈抚慰,她只勇敢的跟着他的脚步,一丝儿不会退缩。
有时候他成了那小船,她却成了船上的桅杆,桅杆上船帆烈烈,她坚定的引领着前进的方向,令他开足了马力,顺着她的指引不知疲累的往前而去。
河面波涛渐熄,风雨渐停,扁舟和桅杆在温柔的波涛里轻轻摇摆,彼此做着最后的慰藉。
凌晨起了一阵惊雷,躲在厚厚云间里低声咆哮,引得晨风吹熄了涕泪红烛。
青年低头看了看已倦极的少女,用衾被将她包紧。少女却热的踢了被子,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他便以身为盖,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少女似有知觉,更紧的贴近了他,一只手熟练的抚在他的胸膛上。
他弯一弯嘴角,终于也闭眼睡了过去。
人生柳暗花明。
他原以为他要一辈子失去了她。
然而后来,那个曾在花坊上遇见的小丫头,那个骑在墙头用黄杏打他的小女孩,那个烫了他胸口的人,那个在江宁爬他屋外树子的人,那个同他签了契书合伙做买卖的人,那个后来在京城同他重遇的人,那个当初与别人定亲的人,那个曾救过他的人,那个险些重伤不治的人……
他的生命长河中,与她有太多的相遇和牵绊。
他原以为她和他要平行走一辈子,然而老天听到了他的祈祷。
人生到此,有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