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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

殷宅外书房里,原本的主子不见身影,新主子李芸娘向面前几人发送着命令:

“石伢同阿花,去内宅厢房里守着殷大人,每一个时辰,喂他喝一回茶。千万莫离开他一步。

彩霞同阿蛮,去打听方家之事,不拘大小,一应都要。

青竹,备了纸和笔,去将哑婶请过来,我有话问她。”

几人受命离去。

未几,哑婶过来,芸娘同她道:“阿婶前日说了方家之事,其间有些细节我有疑问,求阿婶再帮帮我。”

她指着桌案上的纸和笔,道:“我问你,你写在纸上,千万莫写错。”

她回头看青竹:“婶子写什么,你帮阿姐念出来。”

她想了一想,问道:“当年放婶子离去的方府管家,姓甚名谁,可还活着?”

青竹看着哑婶的落笔处,慢慢念道:“管家姓方,是方府的远房亲戚……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芸娘点点头,续道:“婶子当年险些被杀,后来逃得一死,可知当年那些被迫陪葬的下人和那郎中被埋在何处?”

哑婶身子一抖,半晌方写下一行字:“下人们埋进了荒地里,那郎中的尸首却不知去了何处……”

芸娘倏地前倾身子,问道:“阿婶如今可还记得那荒地在何处?”

哑婶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芸娘忙唤着青竹:“带着哑婶坐着马车去寻……”

如若能寻见那处荒地,挖出尸首,便是当年之事的佐证,万一能查出来更多线索呢。

青竹同哑婶离去后不久,阿蛮回了殷宅,带回一叠厚厚纸张。

“公子长期都派人监视着方府,那暗卫手中信息无数,小的先带了这些过来。”

芸娘忙忙接过,一一瞧去。

方侯爷,好色,喜看戏……她的手指停在一处日期上:“三月二十三是方侯爷的生辰,他每年可大办过?”

阿蛮摇头道:“侯爷不注重这些,有这些银子,都拿出去包了小星。”

她抬头看他:“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叠纸里却没这样的信息。

阿蛮忖了忖道:“柳郎中曾一连几年监视方家,小的去将柳郎中唤来?”

她忙吩咐他去了。

她再静下心来看这方家信息,手指又停在一个人名上。

王大宝,侯府现任管家。这人不姓方,原本是庄子上的管事,后来才进了侯府当了大管家。哑婶口中那位姓方的管家却不见了人影。只怕早已遭受不测。

她再往下瞧去,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名。

方玉常。

这人她认识,是为她卖胸衣的兔儿爷。

纸上写的是,昔日侯府的妾室、如今侯府的方夫人,同方玉常似有首尾。

在这件事旁,写着“存疑”二字,可见线人并不大肯定,也未能查出来。

她心中有些振奋。

她能利用的信息,比她想象中多。

她同晚霞道:“去鹊仙楼问冷梅,将方玉常带过来,我有话问他。”

一时书房众人走的干净,她一人坐在书房里,抬头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旁的也罢了,只一本兵书翻得显旧。

她取下兵书,径直便翻到了一页上。

那书页间夹杂着一张书签,其上写着“信女李芸娘,愿与吾夫殷人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一行字。

她眼中湿润。

这是她同他在逃亡间,在那汇江府华来山的月老殿前共写的誓言。

如今,这誓言被现实各种冲击着,各种验证着。

她再看向书页,抬头却见大大的“置之死地”几字。

那书页边上写着一行小字,她凑近去看,写的却是“置之死地之后,能生吗?在亲事上诓骗她,我只怕要被她千刀万剐……”

她看着这一行字,心中想着无数个夜晚,他在这书房里想着对她要行的抢亲之事,唇角一弯。

只几息间,心中那股甜蜜便转成了苦涩。

这样小看他的男人,真真是可恨的。

晌午时分,柳郎中同方玉常已依次前来。

她问向柳郎中:“殷大人同方家的事,除了你,还有哪些人知道?”

柳郎中在心中数了数人头,汇报着:“当初一班当暗卫的兄弟,多少都知道个大概。大人随时留心着那边,我们都去盯过梢。我曾在侯府,借着行医之名进出个几年。”

芸娘点点头,问他:“若我为了解决殷大人同方家之事有所差遣,你们几人可愿从命?”

柳郎中立时笑道:“若不是夫人当初出手,才让几位兄弟由暗转明,只怕如今还在水里火里疲于奔命。夫人有所差遣,我等自然是从命的。只是,大人他……”

芸娘不接他话音,径直问道:“侯府方侯爷,偏好哪种女子?”

他忖了忖道:“前些年一直钟爱的都是纤细灵秀的女子。”

喜欢少女型的?

她心中立时现出鹊仙楼冷梅的身影。

她追问道:“侯爷可有怪癖?可折磨女子?”

他摇一摇头:“这倒未听说过,只是侯爷在房事上善用丹药,后来诓着他用丹药的那位道士猝死,他方禁了丹药……”

她心中闪过一道亮光,急急问他:“你可有熟识的善炼丹药的道士?”

他却一笑,得意道:“自古医不离道,我学医时的师兄便是道士。”

芸娘满意的递过去一张银票,道:“去同你师兄多联络,过几日便要用上他。”

柳郎中离去后,那曾被殷人离揍过的方玉常便被晚霞带进了书房。

她径直问他:“侯府方夫人,照顾你的买卖多久?”

方玉常大惊,忙忙跪地道:“可不敢说,东家,这事情传出去,小的要死千百回。”

芸娘刻意肃了脸道:“你若直说,配合我,自然有你的好处。你若遮遮掩掩,我今儿便将这消息捅出去,只怕到了晚间,就有人来替你收尸。”

这兔儿爷只须臾间便吓的涕泪皆流,立刻招了供:“小的只同方夫人有过两回。后来小的向她推荐胸衣时将她惹怒,转去同范裴在了一处,其余的小的便不知晓。”

因胸衣便恼了?芸娘叹了口气。

看来走她继婆婆的路子,道阻且长。

她又送出一张银票,安慰道:“你莫担心,消息流不出去。你现下便去寻范裴,让他在鹊仙楼等我。”

她起身出门,唤了马车径直去向鹊仙楼。

时已傍晚,春日白天渐长,灯烛还未亮,鹊仙楼已开门迎宾。

冷梅打扮的一派清纯,只等着恩客来的多一些后,好下楼推销自己个儿,也推销胸衣。

芸娘进了房中,打量着她的装扮,试探道:“你可曾想过赎身?”

冷梅往朱唇上再抹了一层口脂,方叹气道:“早先奴没什么行情时,倒是想过赎身,可手上没银子。如今行情渐好,赎身银子却水涨船高。现下卖胸衣攒下的银子,还不及妈妈想要的一半。”

她说话时,一颦一笑间都是少女一般的灵动,芸娘便有些良心不安。

古今妓子都是可恨的,她们对于破坏一个家庭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然而身为女子,要利用另一个女子去出卖身体,她有些内疚。

然而此事势在必行,她的夫君还躺在那里,如若不持续服用软筋散,便时时都有可能提剑冲进方家,走上那不可挽回的一步。

她轻声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替你赎身,事成后帮你换了身份,还你自由,给你银钱。可好?”

外间传来敲门声,是兔儿爷范裴的声音。

芸娘同冷梅道:“我不逼迫你,你先想一想。危险是有一些,我派人暗中护着你。”

她打开门,同兔儿爷站在门外,低声询问了他同方夫人之事。

此时鹊仙楼已恩客如潮,便是楼上走廊处,也时不时有恩客搂着妓子进了房,未几那床榻便吱吱呀呀,搅的人心乱如麻。

在这种公开之处,兔儿爷不敢肆意哭求引来旁人目光,在芸娘的威胁下,最终吐了真话:“她每月来寻小的三四回,并不多说方家之事,做完便离开。”

这方家的两位主子一个喜包姐儿,一个喜包兔儿爷,倒真真是一家人的行径。

芸娘点头道:“你好好同她处着,日后我需你帮忙时,赏你千两银子。”

兔儿爷将将要开口,芸娘已拦了回去:“你多想想,这由不得你不愿意。”

她先塞进两百两银票给他,道:“莫想着逃离,你知道我的手段。你还帮着我卖胸衣,我自然不会置你于险境。”

外间起了一声梆子声,一更了。

近处房里的恩客与妓子已完成了一轮买卖。因着恩客不过夜,给的赏钱便少些。妓子起身相送时,神情便有些不满。

芸娘退开冷梅房间门,道:

“此事我不方便同你提前说。等你替你赎了身,押着你的身契后才告诉你行事手段。

你是姐儿,你该知道,便是你再受捧,也有不得不应付的恩客,有不得不忍受的屈辱。”

冷梅不知芸娘究竟要她去做何事,然向往自由的一颗心却早早埋在了希望的土壤里,只听着芸娘的几句话,便冲破地皮,发芽抽条……

她提出最后的要求:“若事成,奴去旁处开个胸衣铺子,可成?”

芸娘当即拍板:“成交!”

冷梅和她的侍候丫头当晚以五千两银子被芸娘赎出了鹊仙楼,暂且安排在客栈中。

黄龟公也受了芸娘的蛊惑,辞去了青楼龟公的活计,要跟随冷梅一起,将芸娘的这处大戏展开。

芸娘想的清楚。

殷人离想血洗方家,除了对如今的方夫人有仇怨,对他的生身父亲,也是不想手软的。

既然不想手软,便由她来当这个刽子手,为方侯爷好好规划一个后半生。

回到殷宅时,夜色漆黑,天已过四更。

内宅外间的红灯笼将四周照的影影绰绰,仿佛四周都站满了勾魂的小鬼。

守着殷人离的石伢已不知打了几回瞌睡,他同阿花被芸娘的推门声吵醒,揉着眼睛交代:“一个时辰前已为姐夫喂过茶水……吃喝拉撒都极好。”

芸娘叹了口气,小声交代他道:“快回去歇息,明日早早再来。等此事办完,我们便回江宁,阿姐为你娶一房媳妇儿,陪你过日子。”

石伢双眼一亮,又扭捏道:“早先我瞧上过一个姑娘……”

她像儿时那般抚着他的脑袋,柔声道:“那便娶你瞧上的姑娘。婚姻之事,阿姐总要替你置办的没有一丝儿错处,石阿婆才会放心你。”

石伢眼圈一红,流了两滴眼泪,带着阿黄出了殷宅,往一墙之隔的李宅里睡去了。

房中寂静。

芸娘拨亮烛火,端了茶壶站在了床榻前。

此时殷人离已穿戴整齐,斜靠着墙根,面上没有一丝儿疲乏之意。

芸娘冷着脸将茶壶伸过去:“张嘴。你便是挣扎不愿,也不过是被弄伤了牙齿,弄湿了衣裳。我备了好几斤的软筋散,不怕同你折腾。”

殷人离闻言,张嘴饮下几口加了药的茶水,方喘着气同她道:“芸娘,听我解释……”

她嗤笑一声,冷声道:“我没有精力同你聒噪。你好好躺着,一个月后,我自然放你出去。那时你便是要持刀自刎,我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疲累的往案几上一趴,未过多久便发出悠长的呼吸声。只那眉头,却蹙的紧紧,仿佛在梦里还在思忖着下一步棋路。

鸟雀啾鸣。

当日头往大地上送来第一缕曙光时,殷宅的外书房如昨日一般,站满了芸娘可以信任的人。

她一一吩咐道:

“柳郎中去客栈里寻黄龟公,赁一处幽静小院,不计本钱。今日便送冷梅等人住进去。”

她掏出一张银票,道:“将各式乐器、、古画、最时兴的衣裳都买好,日日带着冷梅去方侯爷常出没处去偶遇他。三日之内要出结果。”

她忖了忖,向柳郎中招手,低头凑去他耳边低声道:“这两日便同你那师兄联系上,我要强身健体的丹药,大补的药材越多越好。”

她转向彩霞,吩咐道:“去戏班子里寻许老板。问他寻几个旦角戏子,要善口技,能学人声的人才。寻到后,径直带去寻哑婶,让她听一听,谁的声最贴近殷郎母亲,便留下谁,我有大用。”

待几人去了,她方问向青竹:“那当年埋尸处可寻见了?”

青竹摇头道:“哑婶当年离京距现下已有十来年,京城沧海桑田,哪里还能认出确切地址。只隐约估摸着那地方在城郊不远处。”

芸娘忖了忖,当先进了内宅,遣着石伢在屋外守着,她方问向殷人离:“有一处事情我想不明白,需要你帮上一帮。”

他今日的精力已越渐不济。

连续服用软筋散的弊端极快便开始显现。

那石伢又是个手上没有分寸的,回回为他灌一肚子水,他体内积攒的软筋散至少能有一斤。

他虚弱无力点了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她坐在椅上,缓缓道:“若原本有一处荒地,隔了十来年却不见了踪影,该如何去寻?”

他忖了忖,缓缓的,声如蚊蚋道:“这种地,要么被人开了荒,要么被人在其上盖了宅子……”

他说了两句便停着喘了会气,方续道:“如若有人有意遮掩那荒地,必定要买来盖宅子。那宅子有讲究,常人看不明白,风水先生却看的出蹊跷……”

芸娘点点头,追问道:“便是有人在那荒地上盖了宅子,我又如何去查?”

他便喘着说不出话来。

芸娘忙忙上前抚着他胸口。

他一把便握住了她手,手指摩挲在她掌间的伤口处,喃喃道:“真傻,为何要伤了自己……”

她眼圈一红,万般委屈涌上心间,一把抽回手,冷冷道:“不是傻,是蠢。不该为你这种人自残,半点必要都没有。”

她起身远离他,待心间情绪平息,方问道:“我如何去查那荒地上的宅子?”

他喘息了两声,方问她:“你手里有哪些能用的人?”

她立刻挑衅的望着他:“你的人,我都能用。”

他叹了口气,道:“你让阿蛮去查,他自然知道该去寻谁,寻哪些衙门。”

她在心下想着整个事情,又起了个话题:“若让皇上去方家,有哪些法子?”

他倏地一惊,终于觉察出些味道来,只挣扎着焦急道:“你莫去,你……”

她冷冷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你那般蠢,我自然不会提剑去砍。我有我的法子。”

他正要追问,她已抢先道:“你放心,是能让你我正常和离的法子。”

他一滞,足足几息后,方道:“方府祖辈同先帝交好。如若方府上书,寻由头邀请皇上去侯府,皇上孝贤,定会前去。”

她听到此时,却有些失望。

侯府这般大势,皇上又是个孝子,只怕不能像她原先计划的那般将侯府的侯爵之位免去。

既如此,只能让侯府的人更受些苦了。

她起身端起茶壶,冷冷道:“多谢。”便要将掺了软筋散的茶水当做谢礼往他嘴里灌去。

他忙忙要挣扎着躲开,她已将壶嘴塞进他口中……

外书房里,芸娘向阿蛮交代道:

“……你同风水先生若寻见那处宅子,千万莫打草惊蛇,想着先将那宅子买过来。如若寻不见宅子,便往农地里寻去。

我想着,埋了尸体的农田,其上庄稼涨势总会不同。虽已过了十来年,如若那农田曾经有过异样,周遭农户总有人有印象。”

时已过未时,京城民众歇晌结束,纷纷出门在外溜达。

方府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青竹顺着车窗瞧了半晌也未等到方家姑娘出门。

她揉着伸累的颈子,转头同芸娘道:“阿姐,我们当年那般捉弄方姑娘,上回她又在宫里帮着旁人捉弄你。只怕我们想借着她的路子同那方夫人搭上关系,极难极难。”

靠着车厢假寐的芸娘睁了眼,静坐了片刻,方叹了口气:“同她交好自然难,只能多多使些银子了……”

据阿蛮送过来的消息,这方姑娘性子娇奢却缺银钱,日常花用又被芸娘早先强迫她签下的三千两借据榨的干净,平日但凡有人送她点好物件,便能将那人夸成一朵花,可见是个眼皮浅的。

当然,因为这些宿仇,芸娘要拉拢她,想花的银子只怕比旁人多出不少。

两人在马车里静静等待,离晌午还有半个时辰时,青竹忙忙道:“快,阿姐,她出来了。”

芸娘忙凑过去瞧,但见气派的侯府中果然出来一驾豪华马车,是那方姑娘常用的那辆。

芸娘忙忙敲敲车厢,压低了声音同车辕上的罗大郎道:“罗大哥跟上去,莫离的太近,小心惊动了她。”

罗大郎等那侯府马车驶的半远不近,方一甩马鞭,缓缓跟了上去。

前方的马车走走停停,在胭脂铺子门前停过,在布庄子门前停过,在点心铺子门前停过……

青竹啧啧嗤笑道:“逛了这么多铺子,最后竟然只称了一斤点心……这方姑娘果然穷的要命。”

后方马车继续跟随,等前面那马车停到了一处酒楼前时,芸娘同青竹带着物件,缓缓跟了上去。

时已过了晌午,酒楼用饭之人依旧不少。

芸娘两人将将踏上楼梯要跟去二楼,便听见楼上传来吵嘴声。

一位尖细的女声呵斥道:“……我们堂堂侯府,还会缺你几两酒菜钱?平日是如何记账,今日自然如何记,到了年底,你们去侯府寻账房支银钱,难道这规矩也不知?”

那小二便赔笑道:“……小的也无法,实在是掌柜交代,若姑娘来了,定要将去岁的银子补齐,小的才敢招待姑娘……”

一句话出来,立时有茶杯摔碎声传来。

芸娘同青竹双双对视一眼,急急上了二楼。

“去岁欠了多少银两?我来替妹妹会银。”在方姑娘还要将那不值钱的粗瓷茶杯摔下几个时,芸娘适时插了话。

小二将每日要被掌柜唠叨三遍的报了出来,点头哈腰道:“虽则只有四百三十两,然小的只是替人打工,讨不回银子,便要失了这活计……”

芸娘一笑,摸出几张银票,将将要递过去,身后已有人阻拦道:“侯府之事岂容你插手?你莫打错了主意。”

小二接银票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侯府小姐纵是欠了银两也是大爷啊,他万万不敢逆了她的意啊!

芸娘转过头去,看着她可亲一笑:“都是一家人,妹妹千万莫生份。”

便是顺着她的话音,青竹已经捏在手里的画轴打开。

那画卷只将将显露出方姑娘几年前的面容,还有颈子以下赤身裸体未显露,方姑娘已面色一变,上前便要夺了那画。

青竹身子灵活一闪,便将那画轴重新卷了起来,拿出公主的款,笑吟吟道:“方姑娘莫急,这画本来便是本公主送你的。”

方姑娘一滞,芸娘已手快的将银票塞给小二,吩咐道:“开个雅间,将方姑娘喜欢的菜色通通送进来。”

雅间里,一桌的酒菜还冒着热气,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青竹抱在怀中的旧日的春宫上。

方姑娘咬牙切齿道:“你们……究竟要怎样?还想拿几年前的法子来欺负我?”

芸娘忙忙从青竹手中接过画卷,亲自送到方姑娘面前,柔和道:“阿嫂几年前不懂事,引得妹妹伤心。今日便是来向妹妹赔罪。”

方姑娘立刻将那几年前曾威胁过她的春宫夺过来,几把便撕了个稀巴烂。

她将将松了口气,芸娘已适时送上另一样物件:“这借据也是阿嫂当年不懂事。原本三千两,妹妹这几年共还了八百两。我将借据还你,再为妹妹凑个整,共归还一千两,可成?”

方姑娘拿到借据便已上手撕烂,等见芸娘果然将一叠银票递在她眼前时,她却有些踟蹰。

她自然不是那般的无脑。

且眼前女子的夫君,前几日还持剑闯进侯府,直指着她母亲,将她母亲惊了好大一跳,在床榻上足足睡了两日方才好些。

今日这位理论上的阿嫂上门,还主动示好,这便有些蹊跷了。

芸娘立刻做出懊恼的神色道:

“便是那吴柳如、吴荣华挑的事。她因牵扯进毒花案,入狱后日日喊冤,逢人便说是你兄长陷害于她。

等她父亲的贪墨案事发时,她没了依仗,又改口说是母亲托你私下交代她,让她攀咬殷郎。

殷郎一时受了她的鼓动,冲动闯进了侯府。好在当时母亲贤良,同殷郎好言好语的劝解,他方醍醐灌顶,知道着了那吴柳如的诓骗。”

她叹息道:“便是殷郎心中愧疚,本想去探望父亲同母亲,可又被皇上下旨在家中闭门思过,只得令我出来。”

方姑娘听闻,对她的鬼话半分不信,只冷笑道:“那殷家儿郎既然令你去见父亲同母亲,你自去见便是,又何必拐着弯,抱着银子先来寻我?”

芸娘哀叹一声,道:

“妹妹有所不知。阿嫂自同你兄长成亲后,每每想回方家认亲,临到方府门口,总是不好意思踏进门口。

你我年龄相当,又兼有些少年时的趣事,兴许能说到一处去。阿嫂便只得厚着脸皮,先认一认妹妹,再说认母亲和父亲的话。”

方姑娘一脸狐疑的瞧着她:“你想认亲?想重回左家?你们莫不是打着想承袭侯爵的盘算?”

芸娘忙忙否认:

“怎敢做这打算。殷郎当初随了殷姓,又独立了门户,那是走了皇上的路子。皇上金口一开,怎能为了他再出尔反尔?如今父亲渐老,殷郎想着年少时的冲动,悔不当初,只是想尽些孝道而已。”

话已到了这处,再说便更假了。

她将银票留在桌上,又掏出一方小印递过去:“此方小印是阿嫂送妹妹的礼物。手持此印,每回能去永芳楼随意取用两件胸衣。妹妹天姿国色,穿着整个大晏最奢华的胸衣,才配的上妹妹的身段。”

她将小印往银票上一搁,再同她一笑,十分知趣的去了。

在返程的马车上,两人对今日出手都有些惴惴。

用银子能将方姑娘打动是肯定的,可能不能在三月二十三之前顺着她打进侯府,推动着侯府办一场红红火火的寿辰,时间上便不一定那般顺利。

为今之计,只能先等。

等上几日。

若永芳楼那边传信,说那方姑娘上门拿过胸衣,事情便能往前继续推进。否则,只能再想第二个法子了。

两人先回了李宅。

李宅里热闹如戏园子。

七八个唱旦角的戏子一边吊着嗓子,一边对着哑婶,将他们能伪装出的各种妇人声说给她听。

哑婶已听得一脸麻木,见了芸娘进来,只苦着脸摇头。

芸娘叹了口气,同旦角们道:“天色已晚,明日再来罢。”

她向每人打赏了十两银子,瞧着众戏子出了院门,方叹息道:“这样也不是法子,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垂头丧气回了殷宅,打发走石伢,方坐在桌旁细细盘算。

冷梅那处,勾搭上方侯爷,怎么也得三五日。

等冷梅使出浑身解数令侯爷上了心,只怕最快也得十来日。

等他被冷梅劝诱着吃上丹药,只怕还得近一月。

等这位好色的老侯爷似李阿婆那般瘫在了床榻上,他的大寿只怕已过了一两个月了。

不能,她等不及。

得在他过寿前几日,就将他放倒,让侯府更有理由过大寿来冲喜。

如此,她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戏子将当年之事重现眼前,让那狠毒的方夫人当场惊吓崩溃,当着皇上的面,亲口承认当年之事。

如此这般,证据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自然,如若能寻到当年埋尸的荒地,如今的方夫人便更是死路一条。

她倒不想让恶人死的那般痛快。

要让他们长久被煎熬、被折磨,一直到长命百岁之后才是解脱。

按照这个计划,她寻合适的戏子之事,便要在这两日确定下来。

她忖了半晌,回头喂了殷人离饮过茶水,方冷着脸问道:“母亲……便是你阿娘,生前喜欢念什么诗?听什么戏词?你此前曾同我念过你阿娘常说的几句佛偈,是如何说的来着?”

他听她问起,早已焦急了半日的心渐渐稳了下来。

他挣扎着道:“李宅吵了整个午后的说话声,便是你要寻同母亲的声音相似之人?”

她见他竟一语中的,便不同他打机锋,坦然道:“没错,怎地?”

他知道的信息还太少,今日他向石伢套了一整日的话,也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隐约知道她在帮他报仇,却又不知她要用什么法子,报到什么程度。

她提到那荒地,提到要皇上亲临,提到戏子伪装母亲活着时的声音……

他蹙着眉,竭力整理着思绪,追问道:“你是想,由戏子扮作母亲,在皇上面前告御状?”

芸娘见他几句间便已猜到一半,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冷冷道:“如何?同你那杀上门将自己赔进去的法子相比,哪个更差?”

他心绪澎湃,语声喑哑着央求她:“我同你一处想法子……你莫再灌我药,为夫同你一处……”

芸娘被他一声“为夫”激的跳起,立时从衣襟出抽出那和离书,咬牙切齿道:“姓殷的,你莫忘记,你同我已然和离。你的大名由你亲手签下!”

她继而端起茶壶不停歇的向他灌下,直到灌进了半壶水,方哽咽道:

“我为何要插手你的事?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不是你同我和离,是我同你和离!你殷人离,当不上我的夫君!”

她甩袖而出,站在院中泣了半晌。

彩霞轻声劝解着:“旁的下人都不知真相,姑娘站在这处哭,若让旁人瞧见,知道姑娘同姑爷起了嫌隙……如今姑爷又软在床榻上,几个丫头要是起了歪心思,趁着姑娘白日不在,便能将姑爷……”

芸娘倏地一惊,只住了几声,方又压低声音低泣道:“他都同我和离了,我还想着他作甚。”

她虽负气嘴硬,心中到底关心着他,只在院中徘徊了半晌,方回了房中。

憔悴的青年面色焦急,见她进屋,方挣扎道:“我错了,不该起了寻死的心思,该同你商量……”

芸娘长叹一口气,半晌方摇了摇头,喃喃道:“说这些话又有何用,横竖你我已经和离。我本该立即搬走,好让你继续寻下一门亲事……”

他立刻摇头:“没有旁人,为夫心里只有你……”

她立刻泪目,抬头问他:“你说你不喜欢我,才同我和离……”

他一滞,一时没了言语。

这几日他躺在床榻上,除了担忧她,有大把的时间让他将局面想清楚。

母亲受辱含冤身死,他从哑婶口中得知的细节令他崩溃。

哑婶不知道的是,母亲上吊之时,他是在现场的。

他睡的迷迷糊糊,睡眼朦胧中瞧见母亲往房梁上挂了绳子。

那时他不知母亲要做何事。

他以为她是在为他搭秋千架。

他甚至还有些雀跃,希望母亲快快搭好,陪他一块玩耍。

然而,那样的吊在半空中的秋千架,他是没有见过的。

母亲绑完麻绳,回头定定的看着他。

他欢喜的扑过去,以为母亲要同他玩秋千。

然而母亲只将他揽在怀中,向他交代着:“今后去寻你阿舅,和殷家一块过。”

他不懂母亲为何同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问她:“何时去寻阿舅?荡完秋千之后吗?”

母亲一把抱紧他,抖了极久,亲自将他推出门外,道:“乖乖数到九十九,便去寻阿舅……”

他探着头往房里那半空的秋千上瞧,不舍道:“唤来阿舅,阿离便能玩秋千吗?”

母亲眼圈红的厉害,抚着他的发顶,点头道:“等唤来阿舅,自然能的。”

他便乖乖蹲在房外的园子里,雀跃着数着数。

便是在那九十九个数里,母亲上了吊,挣扎着踢倒了凳子,中断了最后一丝儿呼吸……

他那时并不知,是他为母亲倒计时,将她存留于世的最后时间一个数、一个数的挤压干净。

他心中只想着快快去寻阿舅,寻来后好同母亲一起玩那秋千。

后来院里有些乱,下人们像放出蜂房的蜂子一般四处乱窜。

没有人看着他,他蹦蹦跳跳的出了府,一路急切的跑去了殷府。

等他牵着阿舅回了府上时,母亲已躺在了木板上。

那是一张崭新的木板,时至今日他还能记得,那木板散发着最最昂贵的沉香木的清香,干净的没有一个虫眼。

门板上只铺了一面薄薄床单。

母亲被装扮的隆重而怪异,就躺在那张薄薄床单上。

那时他守在木板边上,以为母亲在深睡。她的嘴合不拢,不知为何,舌头总是长了一截,从口中伸了出来。

那时他才有些害怕。

母亲的模样同他曾听下人们讲的阴间小鬼多么相似。那些鬼鬼怪怪的故事里,小鬼也是这般拖着长舌头,曾将他吓的险些尿了裤子。

他便是在府上给母亲办丧事的几日中,从几个下人遮遮掩掩的表述中迷迷糊糊知道了母亲离世的些许原因。

后来他病了一场。等他病愈,他熟悉的正院下人们已经全部不见。其中一位贵妾登堂入室,接替了母亲的位置。

他是几乎没有童年的人。在他五岁时,母亲离去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便迅速成熟。

母亲曾是他在这世间的所有温暖。母亲离去后,他虽还有舅家,然而在他心里,他仅剩他自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徘徊在这世上,浑浑噩噩的长大。

母仇是让他成长到如今的所有力量。

因为心中怀着母仇,他能在侯府隐忍着长到十六岁,在终于能自保时,才同侯府决裂。

因为心中怀着母仇,他能在数回受伤中顽强的活了回来。

因为心中怀着母仇,他能强忍着不向方家动手,长久的寻找着当年之事的证据、证人,想已最最正当的理由,将那些恶人击溃,让他们在母亲坟前磕头,让他们以血祭魂。

他长久的放任着方府的人,他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世间可能存在着的最后一位经历了当年事的证人身上。

只要他掌握了证人,有了证据,他就能将方府的人投入大牢,用他所知道的最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他们,一遍又一遍让他们体会死去活来的感受。

然而哑婶的话没有给他带来更多有用的信息,反而让他对当年的细节知道的更清楚。

知道母亲是如何受辱,知道那些恶人是如何布的死局……

他此前所有的等待变的可笑。

他让方府那些恶人白白多活了这么些年。

只有他亲手将恶人斩杀了,以亲儿的身份让恶人血洒当场,便是对母亲的慰藉。

他被仇恨击溃的时候,他没有忘记他的芸娘。

他自然也想到,芸娘他要陪伴一生的人。

然而他没有办法一边放任母仇不管,一边同他的妻岁月静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得为她寻好后路,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位置。

他只要将和离书带去衙门备案,他便能同芸娘没有丝毫关系。

他没有牵挂,他就能安心去报母仇。

他的剑和匕首磨得噌亮,他一刻都等不下去,让恶人多活一息,便是他的不孝。

他等这一日,等的太久太久了。

那时他想不到迂回报仇,他想不到声东击西,他想不到联合他的嫡妻一起想法子。

后来,她的嫡妻唤了阿蛮来寻他。

他匍一进门,便闻到了软经散的味道。

桌上酒菜丰盛,他便知道她要下药阻拦他。

他的妻愿意和他同伤、同死,但他不愿意。

她还年轻,年轻的还满是孩子气。

她还对她的胸衣大业野心勃勃,想将铺子开满整个大晏。

他断不能吃菜、喝酒,断不能如了她的愿。

后来他依然中了她的计。

她用她的身子一遍又一遍抚慰他,要同他做最后一回夫妻。

后来他被她囚禁在这床榻上。

这几日漫长的仿佛他的一生。

他不知她要作甚,他生怕她像他一般冲动,生怕她引火烧身。

他此前听闻,那江宁的罗玉在狱中瞧见芸娘时,曾大声赶开她,不想让她沾染险事。

他初初知道这消息时,他便喝尽了干醋。

他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定然是不想那人以身涉险的。

这几日他内心史无前例的焦躁,然而从她偶尔来寻他相问的诸事中,他渐渐明白她要做什么。

她要用她惯于的“斗智”,为他将母仇报一报。

他虽不知她的具体计划,然而他能看出,她不是乱出拳,她是有章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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