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温阮幼刻意避嫌,很少去东宫,有什么正事都是递折子,早朝依旧是不上的,天天泡在练武场。容珩到底选了哪家的小姐她亦是不问不管不在乎。
苏子婵觉得东宫的差越来越难当了,太子开始从每日询问温阮幼今日干了什么,到现在温阮幼见到什么人,吃了几口菜,每日睡了几个时辰,和谁说了几句话,都要打听的一清二楚。
容珩坐在东宫的书房内,眉头紧锁,手中紧握着一卷刚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温阮幼的一日行程,细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苏子婵在身后看着,轻叹一口气,心中暗自嘀咕:这太子殿下对将军的关注,未免也太过头了吧?从前虽也关心,但近来这份关注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殿下,沈大统领求见】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打断了苏子婵的思绪。
【进】
沈巍整理了一下衣袍,步入内室。容珩正伏案批阅奏章,眉头紧蹙,神色凝重,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给殿下请安】
容珩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被癫狂所取代。
【赐座】
沈巍先悄悄扫了一眼容珩的脸色,再开口,最近容珩状态不太稳定。一副汇报军机大事的口吻。
【殿下,镇国公今日练武至黄昏,期间只与几位随行侍卫简单交谈了几句,用膳时胃口尚可,据厨子说,镇国公今日多尝了几口新做的清蒸鲈鱼。至于休憩,与往日无异,约莫亥时初刻便歇下了。】
沈巍觉得自己这个禁卫军统领不做也罢,不是找逃跑的皇后就是监控太子的师父,如果温阮幼有不臣之心监视监视也罢,可是太子竟然连她吃了几口菜也要汇报,是不是太过了。
容珩听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示意众人退下。待门扉重新合上,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苏子婵今天是暗卫,自然是不用退下的,笑的一脸谄媚奸臣,忍不住开口:
【殿下,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书上说,山不见我,我自寻山。与其暗中窥探,您不如主动出击,您稍微哭哭闹闹,卖卖惨,将军的一颗心都恨不得刨出来捧给您,何至于此?】
苏子婵是非常了解温阮幼的,她对容珩的心那可是比棉花还软三分。
容珩一听这话两眼放光,身子都向苏子婵倾过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殿下仔细想想,您不是在太学念书,那些同窗不知晓您的身份,殿下略施小计,让他们欺负孤立您,属下回去再给将军往惨里说说,啧,你说她疼不疼】
【疼,肯定疼】
苏子婵大局在握的战术后仰。
【你说她会不会来给你撑腰?】
容珩妙的拍大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好好好,还是你机灵!此事若是成了我把库房里的金丝翡翠头面送你。】
苏子婵笑着应下。
【殿下,您对将军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是拿将军当可以睡一个被窝的女人,还是拿将军当亲姐?】
容珩愣了一瞬,他从未想过。他只是很想和她在一起生活,他只是……离不开她……
【殿下,您大了,爱上自己师父虽然不上讲,但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您到底是不是对将军起了男女之情。】
什么时候心动的?
是她为自己下了一场梨花雨时,还是带自己看烟花时,还是自己被拐卖后重新拥抱时,还是更早……
容珩似乎感受到眼前迷雾散去,天光大亮,百花盛开。被爱意灌清润灌溉后的土壤上,种子发出嫩芽,万物疯狂的生长。
太学内,学堂一?,容珩看着一桌子的肮脏秽物与整洁明亮的周边环境格格不入,默默收拾干净,旁边同窗淅淅索索的嘲笑讽刺声此起彼伏。
太学学堂,一个世家公子小姐扎堆的地方,京城贵族瞧不起地方门阀,地方门阀瞧不起边城军阀,边城军阀看不起没权没势的经商豪绅,经商豪绅又瞧不起容珩这样举荐信进来的平民子弟,出身低,当然就会被人整。
【他天天戴个面具,听说是被他家主子打毁容了。】
【惹谁不好,惹到姬小姐,姬小姐为了他哭着回家要和云公子退婚,云公子当然不会放过他。】
【云公子的姐姐可是拿到了春猎的帖子,被太子殿下看上就一步登天了,云公子想收拾他当然比收拾猫狗还容易。】
少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因为他要在上课前收拾干净,不让苏怀安发现异常,否则自己以后还得回重华宫上课。
容珩懂苏怀安为什么让他戴面具,自己的容貌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他自己也喜欢戴面具,戴面具上课非常方便睡觉一低头就是一觉,谁也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
又是美美一觉。
容珩是被一桶凉水泼醒了。
抬起头看,是云公子和他身边那几个狗腿跟班。为首的男子居高临下,低头睥睨着容珩
【地沟里的老鼠就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安安分分蜷缩在角落里。】
【不要妄想自己配不上的东西。】
苏子婵躲在树上看着,有些同情云公子。不敢想他的祖上十八辈在地下看着是如何瑟瑟发抖。
【姬姑娘,是人不是东西。】
看容珩敢回嘴,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苏子婵暗道一声坏了,起身飞去了练武场。
温阮幼和言凌正在举鼎,三百斤青铜龙纹佛口鼎二人皆举过头顶,二人脚下的地砖碎成粉末,铜炉里的线香还剩下半根,温阮幼身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只是头上冒出细细薄汗。
苏子婵看得眼皮突突直跳,在沈巍身后来急得打转。
沈巍以为她是怕她家将军输了,连忙安慰。
【你急什么呢?你家将军什么实力你不清楚?】
沈巍和温阮幼第一次见面时,沈侯爷得意洋洋跟定国公显摆,犬子不才,能开一百斤弓。
温阮幼扎着双丫髻,身着蜀绣海棠粉袄子,眸清笼眉,嫩玉生香。声音又脆又水,来了一句。
【那他确实不才。】
苏子婵看沈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焦急。
凑到沈巍耳边耳语几句。
耳语完后,沈巍已经汗如雨下,瑟瑟发抖。
【还不快和她说!切记,太学内不得见血,你拉着她点。】
线香快到底了,苏子婵已经等不及了,疾步踏上比武台。
太学内
容珩被人压着胳膊,头发被人狠狠拽起来,面具被云公子一巴掌打落。
露出少年的脸。
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
顿时,全场一片安静,只剩下隐隐加重的呼吸声和倒吸冷气的嘶声。
寂静的氛围让容珩的听觉格外灵敏。
容珩听到某个声音,猛的拽过扯着自己头发的云公子,可惜慢了一步。
咚!
一个巨鼎从天而降,震耳欲聋,地震山摇。
如同天降陨石在地面砸出一个坑。以坑为中心四处裂纹如同蜘蛛网,密密麻麻的延伸至每个人脚下。
轰鸣声溅起尘土,所有人愣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
云公子的腿被压在鼎下,抽不出来了。
始作俑者红衣飘飘,艳丽惊人,体轻欲飞。
容珩半跪在地上被女子拽着胳膊拉到自己身后,没注意到温阮幼眼底失去理智的猩红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