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们在等,叶承允母子在等,叶西庭、叶西九、叶西风也在等,他们是叶西洲的兄弟,更是叶西洲这个族长的左膀右臂,他们都在等着叶西洲说话。
过了许久,叶西洲终于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了,他今天是来处理事情的,他是一族之长,是要对宗族事务拿主意的。
叶西洲回到主位上坐下,对祠堂内的几人说:“你们可要传人证物证,或有什么要辩解的。”
叶西洲这意思,显然就是要为叶承允母子二人出头,认下他父亲母亲做的事了。
叶苍穹这位族老说:“西洲,逝者已逝,你父亲母亲也都去世了。”
叶苍穹此言是在提醒叶西洲,他父亲母亲也是这件事情的主谋,若要他们认罪,必然也是要承认老侯爷、老夫人的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先不说为人子,状告亲长是何等的罪过,就说此事被闹开,叶西洲作为老侯爷、老夫人的嫡长子,现在平阳侯府的当家人,受到的影响肯定不止一星半点。
之后,叶西洲的兄弟姐妹,也会因为老侯爷和老夫人德行有亏,而被人议论纷纷,再之后,就是他们的孩子。
叶西洲揭发亲长的罪过,他自己首当其冲就是不孝之人,又有父母的污名在身,孩子如何能有好前程。
恐怕,将叶西洲此次从南疆回来的功劳,全都折在里面,也不能保其万分之一。
然,有错当改,有罪当罚。
赵琳既然把事情对叶西洲和盘托出,就是吃准了叶西洲正直刚毅,不会粉饰太平。
她虽不在现场,但依然能料到叶西洲会说:“错便是错,哪怕人走茶凉,也有后人留世。”
“我为族长,更要公平公正,今日粉饰太平,明日就能指鹿为马,上行下效,族中一众子弟,前程堪忧,唯有上梁正,下梁才不得不正。”
“族老为一族之长,更不该逃避责任,草芥人命,亵渎祖宗律法,如此,愧对九节鞭。”
叶西洲把话说的很重,族老们无可辩驳,他们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事情到这个地步,显然是没有争论的余地了。
但叶剑霆还是说:“西洲,你可想好,若事情一出,咱们叶氏一族就完了。”
说完,又看向叶承允母子。
“何氏,不管你如何想的,承允是我叶氏一族的人,除非他叛出族去,或是我们将他撵出宗族,从族谱上除名,否则他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你可想好。”
何氏退后一步,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她何尝不知道此事的影响有多深。
可她装疯卖傻十多年,就是为了能替夫君和儿子报仇,现在临门一脚,怎么能歇,但看着身旁的仅剩的儿子,她又舍不得毁了他的前程。
她明明只是想要个公道,为什么就要赔上所有。
她夫君有错,她认,她可以穷其一生去赎罪,只要能放过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连这也不能实现。
当年,若不是赵琳先一步找到她,恐怕她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保住小儿子的性命。
但现在,如果要公道,就不能保住小儿子的前程,何氏觉得天都要塌了。
叶承允为了不让母亲为难,就主动说:“母亲,我们要公道,我们要为父亲和大哥要个公道,不然儿子就算前程似锦,以后也不会安心的。”
叶承允的母亲泪如雨下,希望叶西洲能给个两全的法子出来。
叶西洲是没什么两全的法子的,若是别人,公事公办也没什么影响,难就难在,是他自己家里犯了事。
他是族长,出了这事,往后还能不能服众,或者,他还要不要担任这个族长,要不要引咎卸任。
还有族老叶剑霆说的,此事对他们叶氏一族的影响,和对平阳侯府的影响,这都是绕不开的事实。
子代父过是一定要的,按规处罚也是一定要的,甚至因为他是族长,更该从重从严处罚,否则如叶承允所说,他也会过不去这个坎。
但好就好在,这件事里还有一个赵琳。
她是叶氏一族的大长老,是诸位族老之首,是过了明文公印的,只是未曾昭告叶氏一族。
她留在“精忠报国”牌匾之后的盒子里,还有一封解决之策。
叶西洲取出那封信件,对在场的几人说:“鄙人不才,忝居族长之位,内子为族长夫人,是叶氏妇人之首,亦是宗族长老,此事经过诸位族老、护法一致同意,有我叶氏一族的铭文公章,做不得假,因此,她亦有处理宗族事务之权。”
“今日之事,她已给出解决之法,未免事情扩大,给叶氏一族带来影响,故此,今日之事只当做家事处理。”
既是按家事处理,那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族老们本应该高兴,可叶西洲面容严肃,此事又是赵琳给出的解决办法,族老们不敢掉以轻心。
叶承允的母亲被赵琳救过一次,在听到叶西洲提起赵琳时,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希望赵琳作为受害者,能体谅她同为受害者的心,让罪魁祸首得到惩罚。
但她却忘了,赵琳才是那个真正的受害人,严格意义上说,叶承允母子也是加害赵琳,加害侯府的人。
赵琳当初会留下她,也是为了作证。
是以,赵琳给出的办法是,谁也不放过。
老侯爷身为族长,老夫人身为族长夫人,夫妇二人知法犯法,戕害族人,但他二人已经去世,无法再追究过错,便由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同为族长的叶西洲受过。
赵琳之前为族中所做一切,也都计为对宗族之内的补偿,算是代替平阳侯府向众人赔罪,如此诚意满满,众人也不好再对平阳侯府,或是叶西洲说什么。
虽然这些补偿,不是单独对叶承允母子的,但他母子二人身在叶氏族中,也确实受到了不少好处。
赵琳此举,也算是维护了平阳侯府的颜面,和叶西洲身为族长的威严。
至于让叶西洲担罪,也是赵琳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毕竟她是受了叶西洲父母的磋磨,那叶西洲身为人子,代为偿还一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