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她躺下去没多久便呼吸轻浅,有些着急,哪里还有心思用晚饭,就这么坐在床边,一边给她打扇一边看着她熟睡,一步也不舍得离开,叫了丫鬟来问她这几天的情况。
詹御医很快进府,被人领着进了临池馆的堂屋,连乌纱帽都没摘,显然是从太医院被拽过来的。
他还想行礼,太子摆手免了,催促道:“先给夫人看看。”
詹御医便跪行到了床边。
小山奈轻轻地将夫人的手从枕边拿了过来,搁在书上。夫人手腕上并无饰物,她放了块丝帕掩住。
詹御医把三个指头搭在脉上,细细听候脉息,多时放下,道:“斗胆请观左手。”
夫人却是侧身躺着,左手在墙壁一侧。
小山奈不敢惊动了。
太子弯身过去将绍桢轻轻抱着翻了个身,她兀自睡得正沉,左手恰好搭在了床沿上。
太子朝詹御医点头。
詹御医仍如前观看,号了两回脉,心中有了九成把握,才敢开口:“微臣给太子爷道喜,张……夫人这是有身孕了,如今已将将两月。”
太子心中喜悦轰然炸开,霍地起身,多时的愿望成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原地转了两圈,站在詹御医面前,沉声问:“你敢肯定?”
詹御医磕了个头:“微臣虽非精专妇科,妇人有无身孕还是能诊出来的,决不敢欺瞒太子爷。”
太子立时便想大笑,又怕吵醒张绍桢,只得强自平复了心绪,道:“来外边。”
等离了堂屋,他便等不及去后面的花厅了,在游廊下站定,指着跟随的丫鬟问御医:“这丫头说,夫人近两月都行经规律,并无异常,若是已经有孕,可有什么不妥?”
小山奈连连点头:“是啊,就是因着此事,奴婢才没往喜事上头猜。”
詹御医笑道:“有些女子怀身前两个月确实会行经,这是正常的。微臣观夫人脉象流利,如珠滚玉盘,当是身体康健,坐胎也稳,并无不妥。”
“好,好,好!”太子连说了几个好字,笑容都收不住了,过了会儿才续问道:“她今日午睡格外贪凉,又嗜睡得紧,孤前两天过来都不至于此,这又作何解?”
詹御医稳了稳心神,解释道:“嗜睡是常事。至于贪凉,夏季物候燥热,孕妇原就较平常体热,这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三伏天气,不能由着夫人性子来,用些降火清热的茶汤就好了。”
太子追问:“还能用冰山吗?”
詹御医神色为难:“最好忌用,摆一座在门口远远地放着,扇些风纳凉足够。”又添了一句:“冰饮也是忌用的。”
太子笑容和缓:“孤知道了。一会儿你将孕期该注意的事项列个单子,事无巨细,不得疏漏。”
詹御医应是。
太子便重往堂屋走去,没几步折身,笑道:“倒是忘记了。陈斐,赏詹御医百两黄金。”
陈斐应诺。
詹御医喜得撩袍跪地磕了三个头:“微臣谢太子爷赏!”
太子扔下一句:“日后尽心服侍。”便脚步匆匆地往前去了。
……
绍桢是被饿醒的,倒是睡足了,一睁开眼就觉得有精神,看见窗外天色漆黑,月轮当空,正好有一片月光洒在她枕前,倒是清辉不减。
她随意张开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活动筋骨,却被人一把捉住,吓了一跳,忙侧头看过去,见是熟悉的身形,顺手打了一下:“你干嘛!我还以为你回宫去了。”
她看不清太子的脸,只听见他笑道:“你总算睡醒了,这回足意了?”声音倒挺清明。
绍桢掩口打了个哈欠,点头:“足意,足意。你掌灯好不好,黑乎乎的。”
太子便起身找了火折子掌灯,拿着蜡烛将四角的烛台都点上了,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绍桢还觉得有些刺眼,伸手挡住眼睛,过了会儿拿开,太子又回到了她床前,目若朗星一般,神采奕奕的。她有些疑惑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么高兴?”说着摸了摸肚子:“好饿,有没有吃的。”
太子道:“我猜着你这会儿要醒,已经让人去前面提膳盒过来了,都是新做的,劳累你再等一会儿吧。”
绍桢笑道:“好哥哥,往常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敬重?还劳累,你肯拿我当长辈啦?”
太子忍笑:“怎么这么贫嘴,我连累你饿肚子,给你赔罪呢。”
绍桢饿得很,等不及了,掀开被子要下床:“我上午在隔壁留了一盘栗子糕,先吃了垫垫肚子。”
太子连忙按住她:“我扶你下来,当心别摔了。”
绍桢觉得他大题小做:“我又不是小孩子,下个床还能给自己摔了?”
太子却执意要抱她下来,等绍桢踩到地面,他还不放开,紧紧搂着她,一手抚摸她的小腹,笑道:“你不是小孩子,这里却有孩儿了,怎么能不小心?”
绍桢立时愣住,慢慢瞪大眼睛:“啊?”
太子被她反应逗笑,忍不住亲了亲她花瓣一样的嘴唇,柔和道:“真的,詹御医都来诊过脉了,你有两个月的身孕,千真万确。”趁她还没反应,抱着转了几圈:“好姑娘,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爱你才好了!”
绍桢才回过神来,眼前一片眩晕,捶着他的肩膀:“我要摔跤了,快放我下来!”
太子慢慢停下,自己倒是站得稳稳当当,绍桢却在他怀里踉跄了两步,将他惊住了,连忙抱她在床沿坐着,自己在她面前半蹲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对不住,都怪我没忍住,还好吗?”
绍桢晃了晃脑袋,抽回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过了一会儿眼前景物才稳定下来,不再打转了。
她将手搭在太子肩膀上,有些惊魂未定:“我怎么就有孕了?我的癸水都来得好好的。别是詹御医误诊了吧?”
太子笑道:“太医院也不全是酒足饭饱之辈,他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我也问过了,头两个月行经是常事,若有不妥,我再拿他问罪。”
绍桢打了他一下:“我看詹御医这几回来府里,魂都要被你吓没了。你怎么威胁他了?”
太子笑而不答,只道:“那你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