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路上走了一程,眼看日头偏西,肚中饥饿,好在老远看到一户人家,正冒着炊烟。
鲁智深喜道:“贤弟,去那户人家讨些吃食衣物再走。”
林冲看了看自己模样,摇头道:“小弟这样子绝不敢让外人看见,就劳烦师兄走一趟了!”
鲁智深也不二话,直奔那户人家赶去。
林冲在离那户人家一里处的树林中暂歇,直到此时,他心中还在激荡不已。
树林之中,林冲伸腿展臂,一拳挥出,有千钧之力;一脚扫过,有裂石之威。审视自身,高大威猛,英武不凡,确实当得起豹子头的名号。
再看离去的鲁智深,身形壮硕无比,形象光明磊落,正是他又熟悉又陌生、又喜爱又敬佩的花和尚。
“这竟然是真的,水浒世界,我来了!!”
林冲吼出这么一句话,表情兴奋又激动,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当英雄,做好汉,最是痛快了。
只是想到灵芝,他又失落起来,再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女神,也不知道灵芝怎么样了?
冷静下来,林冲又忐忑起来,接下来何去何从?
他熟读水浒,对每个好汉都十分熟悉,但却不喜欢原林冲这种隐忍懦弱之人,更欣赏武松的快意恩仇、杀伐果断和鲁智深的嫉恶如仇、锄强扶弱。
可天意让他成为此林冲,他别无选择,只有试着改变其命运了!
天幸保留了原林冲的一些记忆,也继承了一身武艺,还算比较欣慰,毕竟林教头的武艺还是没得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个不一样的林冲吧,做一个不留遗憾、顶天立地的真好汉、大英雄!”
林冲感叹完后,顿时稳下心神,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回东京,杀高俅父子,营救林娘子,危险重重,搞不好要搭上小命。
直接上梁山,广纳天下英雄好汉,招兵买马,大干一场?
不行,一个有仇不敢报,娘子身陷囹圄不敢救的无情无义之人,必为天下英雄所不耻,江湖上根本没有自己立足之地。
看来这仇必报,林娘子也必救。
想通了这个问题,林冲不再犹豫,以后自己就是林教头了,务必要利用好这一身本事和那偌大名号……
过不多时,鲁智深提着一个布兜、拎着一个酒坛、托着一个荷叶包回来。
见了林冲,鲁智深爽朗道:“贤弟,咱们运气不错,这户程姓人家摔死了一头耕牛,正煮了好大一锅,让我讨来十斤,还有一坛酒,正好给兄弟压惊!”
林冲上前接过荷叶包,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摊开来。鲁智深打开酒坛,酒肉香味顿时四溢而出,林冲肚中饥饿感更强烈了几分。
二人盘腿对坐,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两人都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甚是满足。
鲁智深将布兜递给林冲道:“贤弟,一整套衣物并纱布、金疮药都在里面,你换洗一番。”
林冲接过布兜,当即换了衣裤,往脚上洒了金疮药,裹上纱布,换上快靴,感觉好多了。
鲁智深看了看林冲,将余下的纱布扯下一条,往林冲头上包了一道,再打量一番道:“这下稳妥了!”
二人重新上路,速度快了不少。
这一路十分偏僻,沿途人烟稀少,更不用说客栈饭馆。因此二人行到戌时末,才在一个岔路口寻到了一个乡野客栈。
二人来到店中,要了两间房,胡乱吃了些东西,各自洗漱休息。
自林冲刺配以来,鲁智深整天提心吊胆,就怕林冲遭遇不测,因此一路暗中护送,为了不被发现,餐风宿露,身心俱疲,如今精神放松,自然睡得深沉。
林冲却因心情激荡,一时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听得一阵若有若无的打斗声传来,中间夹杂着马鸣狗吠。
林冲警觉醒来,见店里熄了灯,不见一个人影,遂起身出门,闻声赶去,想要看个究竟。
翻过后山树林,就见一处开阔的山谷里,人影绰绰,火把通明,一群手拿刀叉棍棒、打扮各异的汉子正将另一伙七八个马贩子围在中间厮杀。
那伙马贩子将十几匹马护在一处,拼命抵挡,不时给围攻之人造成伤亡。当然,他们的境况也很糟糕,不时有人挂彩受伤,有两个已经中了几刀,眼看无力支撑。
围攻人群顿时兴奋大吼,有人直奔马匹而去。
领头的马贩子一头金色卷发,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此时见同伴不支,他大急之下砍死一人,一边咒骂这些强盗,一边援救同伴。
林冲一下就看明白了,这些人是来抢马的,其中赫然有店掌柜一伙人。
原来是家黑店,林冲顿时心生怒意。再看那领头的马贩子,身材虽然魁梧,武功却稀松平常,面对这些没什么能耐的强盗,应对得很是吃力。
林冲心念一动,决定救下这伙马贩子,于是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混战人群,拳脚并举,电光火石间将身前强盗悉数打翻在地。
这群强盗本来胜券在握,正专心对付马贩子,没想到背后突然杀出个程咬金,顿时有些慌乱,领头的强盗见状大怒,指挥一伙人向林冲攻来。
林冲夺了一根棍子在手,左拨右打,下劈上挑,棍若游龙,迅猛如风。不一会儿,扑向他的强盗悉数被打翻在地,抱头捂腿,哀嚎遍地。
这伙强盗本就是附近乡野闲汉和黑店伙计组成的,本事稀松平常,平时靠着人多,打劫过往客商,做些无本买卖,哪曾遇着林冲这样的顶尖高手!
因此无人能敌得过林冲一招半式,领头的强盗见林冲如此勇猛,自衬这单买卖是做不成了,于是打个呼哨,率先溃逃。众人也来不及搭救重伤的同伴,各自作鸟兽散。
那店掌柜正要逃出现场,却被林冲一棍扔出阻住去路,看到插在自己面前入地尺许还颤抖不止的棍子,掌柜的被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动弹。
林冲上前,单手提着他来到马贩子一伙人面前,那一头金发的汉子见林冲拎个大活人像拎只兔子一样轻松,再加上前面见识了林冲的非凡武艺,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见汉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段景住一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但凭吩咐,万死不辞!”
林冲惊讶道:“听闻江湖上有个惯会识马懂马的好汉,唤作金毛犬段景住,莫非就是兄弟你么?”
段景住闻言,惊喜莫名:“正是小人,不曾想恩公还听过小人贱名,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在下林冲!”
“林冲,可是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林教头么?”
“不过是一点虚名,如今也不是了,不值一提。”
段景住纳头便拜,口呼教头哥哥英雄仗义。待听出林冲语气失落,段景住惊疑道:“教头哥哥何出此言,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小弟能帮忙否?”
林冲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有机会再跟兄弟细说。我听闻你常年往北地贩马卖往南方,没想到在此处遇见兄弟,你这些好马可能卖我两匹?”
段景住喜道:“天意叫小弟遇着教头哥哥,那东京城外有个大户定购了这批马匹,小弟正要送去。教头哥哥要用马时,何须见外,小弟正没报答大恩之处,只要哥哥看得上,随便挑几匹就是,万不敢说买卖二字。”
“这如何使得,你们往返一趟不易,再说我要了这马匹,兄弟如何交易,不可因此毁了兄弟的信誉?”
“教头哥哥休如此说,要不是你,别说是马,就是小弟们的性命,只怕也交代在这里了,请哥哥万勿推辞。那大户那里,小弟退他钱便是。”
林冲略一思索,自己急需用马,于是不再矜持,选了两匹马牵上。
看到瑟瑟发抖的掌柜,林冲对段景住等人道:“这厮是前面客栈掌柜,我正好住在店中,兄弟要找他算账时,不如移步同去,正好吃些东西,休整一番,天亮再做打算如何?”
段景住一听,道了声谢,吩咐众人牵着马匹,带好行李,往客栈赶来。
当阵阵马蹄声在客栈外响起,鲁智深才被惊醒,急忙往窗外看时,发现一群人牵着马赶来,林冲正在其中,正跟一人说话,店掌柜被绑住双手,畏畏缩缩跟在一旁。
鲁智深跳起身开门迎出来,惊讶道:“贤弟,发生了何事,这些是什么人?”
林冲看鲁智深出来,拉过段景住道:“师兄,这位是段景住兄弟,江湖人称金毛犬,专往北地贩马为生,恰遇这掌柜联合附近闲汉村霸抢夺他的马匹,小弟略施援手,段兄弟非要送我两匹马,助我赶路。”
鲁智深爽朗道:“哎呀,原来是段景住兄弟,久仰久仰!”
说完旋即瞪着一旁的掌柜破口大骂:“你这贼厮,开黑店、当强盗,该千刀万剐!”
掌柜见鲁智深犹如金刚凌凡,这一发怒,更是骇人心魄,早吓得说不出话来。
林冲随即对段景住道:“兄弟,我这位师兄,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鲁提辖。”
“什么,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三拳打死镇关西、倒拔垂杨柳的提辖哥哥,请受小弟一拜!”
段景住激动坏了,他常在江湖上行走,对江湖上的事情十分熟悉,林冲和鲁智深的名号那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他本也想结交一些有名的大人物,奈何自己本事低微,是个不入流的马贩子,一直没有机会。
没想到今日在这乡野之中,遇见两位倾慕已久、名满江湖的真英雄,还结下了一段缘分,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三人见完礼,将掌柜绑在屋外旗杆上,招呼众人生火煮了一锅羊肉,就着菜蔬,吃喝起来。
段景住问起林、鲁二人为何会在此处,林冲简要将经历一说,段景住听了唏嘘不已,气得破口大骂,声称高俅贼父子该下十八层地狱,死活要跟着林冲去东京报仇救人。
林冲和鲁智深好一顿劝说,段景住只是不听,叫来一个同伴交代了一番,只等天亮,就要随着林冲和鲁智深前往东京。
林冲劝道:“兄弟,我是走投无路之人,师兄又是个没牵挂的,流落江湖无甚打紧,往后我二人怕只能占山为王。你有正经营生,万不可犯糊涂,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这是何苦呢?”
段景住摆手道:“兄长休要推脱,小弟虽然本事低微,但大义当前,不敢相让,若不能为哥哥赴汤蹈火,必定抱憾终身,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兄长可不能陷小弟于不义。
再说小弟做的哪里是什么正经营生,不过是盗马卖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兄长果真要占山为王,小弟跟着你那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求之不得呢!”
见段景住心意坚决,林冲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下来,想起自己脸上金印,忙问道:“兄弟经常出入番邦,穿州过府,想来也会些乔装打扮的手段,可有法帮我伪装一番?”
段景住看着林冲脸上那小块金印,笑道:“小事一桩,且看小弟的。”说着往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拿出一个物件,比划了一下,用匕首一顿切割,对着火堆烤热之后,往林冲脸上一贴。
金印被盖住,遮挡之物竟跟脸皮一个颜色,而且极薄,贴在脸上,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只觉林冲脸上毫无瑕疵。
鲁智深大奇,问是何物。
段景住解释为特殊处理的驴皮胶,林、鲁二人啧啧称奇,当下钦佩不已。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段景住辞别同伴,一刀将店掌柜杀了,将店中钱财搜刮一番,放一把火将店烧了,大笑道:“小弟如今也没退路了。”
林冲当下感动,接受了段景住好意,三人往那大路上策马狂奔,直往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