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贵为天子,蔡京位居宰相,恩荣太师,本不该为这等事情操心。
奈何贼寇势大,官兵无能,致使朝廷大员被戮,国家栋梁遭囚,朝廷颜面不存,皇家天威难保。
正面找不回颜面,蔡京这厮竟然以太师之尊,做出这般掉价决策,一为贪图钱财,二为以此方式恶心林冲。
亏得赵佶还能故作矜持,不要蔡京把话说出口,毕竟此事说来丢人,万万不是上策,但却对他等当下窘境有效。
因此他匆匆打发蔡京回去,将此事指给梁世杰来操持,过程不问,只要结果。
蔡京也要维护名声,因此只以家书的形式,暗中点拨梁世杰施行此事。
梁世杰早对卢俊义的百万贯家财馋涎欲滴,但毕竟身为朝廷高官,不好明面掠夺,毕竟卢俊义也不是吃素的,能撑起这份家业,暗中也少不得有许多势力支持。
只要不犯下大罪,梁世杰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
毕竟要顾及影响,也需爱惜名声。
搜刮民脂民膏,贪图钱财土地,都需要有个名目,更要做得隐秘,因此他要对付卢俊义,光靠林冲引起的干系,还是不足以将卢俊义扳倒。
虽然二人是师兄弟关系,但是不曾来往,卢俊义自始至终,跟林冲没有瓜葛,梁世杰也就找不到站得住脚跟的理由。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林冲是他师兄,做下背反朝廷,祸乱一方的事,师父有教导无方之嫌,师兄弟有规劝不利之责。
以此安上一个连坐罪名,可让卢俊义出血一次,但也不过是花钱免灾,伤不了根骨,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思虑再三,梁世杰还是觉得从卢俊义本人身上下手,寻求一些破绽,收买一些要害人物,说不得能从内部攻破这尊大财主也说不定。
梁世杰打定主意,便将一个最是八面玲珑、对大名府黑白两道最是门清的幕僚招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那幕僚便拍着胸脯保证道:“相公放心,此事交给在下,必定手到擒来。
相公只需从明面上抽丝剥茧,寻得一些罪名备下;属下则从那内部瓦解其依仗,正所谓坚城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一旦属下这里有了眉目,相公只需步步紧逼,这卢俊义还不是瓮中之鳖,予取予求,全看相公手段。”
梁世杰向来知道此人本领,自然十分相信,全权委托他去操办。
原来此人是梁中书招募在府中的一名干办,名唤周全,能舞文弄墨,亦习得刀枪棍棒,为人机敏,八面玲珑,官面上最会钻营,私底下又三教九流多有结交,大名府明暗两面上的事,没有他不知晓的。
因此在大名府随梁中书做事,自然风生水起,万事果然周全,不愧叫作此名。
他对卢俊义也多有了解,知道此人是大名府中第一个富豪,家财只怕超过两百万贯,称得上真正的富甲一方。
又长得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凛凛一躯,又奉公守法,全是好名声,没有坏行径。
富能养贵气,卢俊义在这样的身家加持下,自然似麒麟一般高贵祥瑞,故此得了个玉麒麟的名号。
但此人也有一大缺点和一个几乎算得上执念的爱好。
缺点是感性刚愎,难听人言。
执念就是只爱打熬筋骨,痴迷武艺,不近女色,免不得引起家中如狼似虎年纪的老婆不满。
有此两个破绽,周全自然对搞垮卢俊义胸有成竹。
于是,他将平时搜罗在自己麾下的一众泼皮无赖都发动起来,只天天围绕卢府打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有一点可以操作的空间,就立马行动。
这日,卢俊义在后院检验从小收养在身边的家仆燕青的枪棒武艺,用上五成力,二十余回合便让这天赋异禀的燕青招架不住。
在他一拨一别夺下燕青手中杆棒后,有些差强人意道:“小乙,最近可是又贪图玩乐,疏于练习,如何没有多少长进?
你若是这般心不在焉,将来可如何能独当一面,帮我打理家业?”
燕青小名燕小乙,自幼父母双亡,由卢俊义抚养长大,自是心腹家仆。
但因他人才出众,多才多艺,与卢俊义虽为主仆,却情同父子。
其不仅跟着卢俊义学了一身高强武艺,还善用弩箭,精通相扑,吹弹唱舞,各路乡谈、诸行百艺,无有不精。
又刺得一身花绣,结交广泛,茶楼酒馆、勾栏瓦舍,都多有往来,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也常能交谈,因此得了个浪子燕青的名号。
他能样样精通,玲珑八面,自然在于一个心思技巧,天赋异禀。
但普通人要精通一行都是难得,何况百般行当兼顾。燕青却能如鱼得水,乐此不疲。
此番被卢俊义轻松击败,非是他不成器,而是卢俊义太过强悍了。
于是燕青有些无奈道:“主人却是错怪小乙了,小乙虽然顽劣,但却分得清轻重。
主人教下的武艺,哪里赶来荒废,自然每日勤学,不曾丢下。
非是小乙没有长进,而是主任的武艺,更加的出神入化了。
主人武艺、棍棒、枪法天下无双,河北三绝的名号四海皆闻,莫说是小乙不是对手,就是放眼全天下,又有哪个是能与您比肩的?
莫说小乙小看天下英雄,就是您的师兄、师弟们,如今梁山上威名赫赫的那些英雄豪杰,也比不得主人厉害。”
卢俊义听燕青如此说,顿时板着脸道:“小乙休得胡说,天下之大,英雄辈出,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怎敢胡乱夸口?
这些时日我在外面行商,不曾对你严加教导,莫不是又放飞自我了?”
“主人明鉴,小乙怎敢,说得只是事实,主人何必谦虚。
再说这也不是小乙夸赞主人的一面之词,而是江湖上公认的,自然不假。”燕青说着,免不得为卢俊义自豪。
卢俊义心中也受用,于是也不再苛责燕青,只道:“你那相扑本事,又练得如何了,来与我过两招。”
“主人考校,小乙遵命!”燕青说罢,当下脱去上衣,热身蓄势。
卢俊义则是只将袖子挽起,再把衣摆扎在腰上,便伸手示意,让燕青先攻。
燕青见状,踩着灵活步伐上前,一个猛扑,抱住卢俊义腰身,便腰肩同时发力,要将卢俊义给顶翻在地。
卢俊义却右脚向后撤了一步,左脚微曲,扎下一个扎实的步调,抗住燕青大力的同时,双手早已擒住燕青两肋,沉声发力,置将燕青搬着横移了两步。
二人开始角力拼技,僵持了一会儿,燕青终究不如卢俊义力气雄厚,优势在于技巧身法,于是主动后撤,寻机再来施展相扑绝技。
再试了无数次后,终究还是没能摔倒卢俊义,但自己也没有落败,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卢俊义率先收了手,笑道:“小乙这相扑技,倒是独到得很,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今日就到这里,随我吃酒去。”
燕青答应一声,穿上衣服,与卢俊义折回后堂,洗漱过后,就来相坐吃酒。
卢俊义命仆人摆上酒菜,又唤官家李固前来相陪,主仆三人便在府中饮酒作乐。
席间,卢俊义说起过两日便要去泰安走一趟,有笔大生意要做,只带燕青前去,命李固协助老婆打理家中事务。
李固闻言,心中窃喜,嘴上劝说卢俊义不必如此操劳,只吩咐得力掌柜前去便是,心中却乐开了花。
原来这李固是东京人氏,到北京大名府投亲不着,冻倒在卢俊义家门外,被卢俊义救活收留。
因他勤谨且能写会算,卢俊义便让他管理家中事务,五年内将他提拔为都管,负责一应里外家私。
对此,他本来感恩在心,但时日一长,又到此地位,自然就得陇望蜀,见卢俊义与夫人贾氏疏于夫妻之礼,惹得那贾氏多有抱怨,便动起了歪心思。
那贾氏也是个不安分的,互相眉来眼去,便有了私情。
但碍于卢俊义威名和燕青机灵,便不敢做出逾矩之举,只暗中苦苦寻找机会,要暗地里做成夫妻才好。
如今听卢俊义要带燕青外出行商,自然是天赐良机,早已心花怒放,恨不得卢俊义立即起行。
但卢俊义却没有任何警觉,燕青自然也没有多想,只当李固是真心为了卢府操劳,以感激卢俊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
主仆三人吃酒到夜里,方才散去,各自歇下。
卢俊义回到房中,贾氏已经睡下,只久等卢俊义不来,心中很是毛躁。
好不容易等来卢俊义回房,起来帮其宽衣洗漱,服侍卢俊义上了床,便扭动身段,妩媚俏脸,要来求欢。
不料卢俊义只想着那桩生意,却是没有心思,贾氏媚眼白抛,期许落空,自然郁闷在心,无奈睡下。
卢俊义见她这般作态,顿时将自己要出行安排说知,只说此桩生意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因此需要周密计划,今夜也累了,不便折腾。
贾氏嘀咕道:“夫君要挣多少钱才算个够,如今这份家业,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何苦这般操劳,没得累着了身体,失去了情趣!”
卢俊义闻言,眉头微皱,看向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