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与逃亡,最终以一种惨烈而侥幸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拼尽全力,在玄镜台几位忠心耿耿的弟兄(有两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掩护下,终于从匈奴骑兵的马蹄和套索下,将蔡琰姑娘抢了出来。
我们没有机会再去寻找渡船,只能选择更危险的方式——趁着夜色和混乱,找到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段,用几块找到的破木板和藤蔓扎成简易的木筏,冒死渡过了黄河。
其中的艰险和恐惧,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我们浑身湿透、精疲力尽地踏上河东的土地时,回望对岸那依旧混乱不堪、火光隐现的景象,恍如隔世。
徐庶那孩子最终如何,我们已无从得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吉人天相。在河东岸边,我们终于与先一步渡河、焦急等待的石秀等人会合。
看到我和蔡琰平安归来,石秀和幸存的弟兄们喜极而泣。那些装载着典籍精华的车辆(主要是那口棺材和几个最重要的箱子)也安然无恙,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暂时安全了。
但下一步,该何去何从?献帝东归的队伍,据说在渡过黄河后,境况并未好转。
杨奉、董承与韩暹、李乐等白波贼帅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为了争夺对献帝的控制权,甚至不惜再次兵戎相见。整个队伍行进缓慢,缺衣少食,狼狈不堪。
我知道,跟随这支队伍,绝非明智之举。 他们内部的混乱和争斗,随时可能将我们也卷入其中。
而且,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洛阳废墟,也并非理想的安身之所。
更重要的是,曹操的势力,正在迅速向河东地区渗透! 据玄镜台在河东初步打探到的消息,曹操已经派出了使者,甚至可能亲率大军前来“迎接”圣驾。
以曹操的雄才大略和政治手腕,献帝最终落入他的掌控,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而我,目前并不想过早地投入曹操的麾下。曹营之中谋士如云,猛将如雨,且多是世家大族出身,以我目前的身份和实力,很难在那里获得足够的发展空间和自主权。
更何况,我与曹操素无渊源,贸然投靠,未必能得到真正的信任。因此,与献帝的东归队伍分道扬镳,另寻出路,成为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将我的决定告知了蔡琰和石秀。蔡琰虽然也对父亲(如果他还活着,很可能就在献帝队伍中)的安危感到担忧,但经历了长安的炼狱和黄河岸边的生死考验,她也变得更加坚强和理性。
她明白,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左右献帝和朝廷的命运,强行跟随,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她最终选择相信我的判断,与我一同行动。这份信任,让我心中充满了感激。
石秀和玄镜台的弟兄们,自然是唯我马首是瞻。那么,我们的下一站,是哪里?我摊开那张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河水打湿过多次的舆图(幸好关键部分还能辨认),仔细地研究着当前的天下形势。
关中: 已是李傕郭汜(或贾诩)的天下,绝不能回。
河北: 袁绍势大,但其“外宽内忌”,且门阀观念极重,并非我等寒门出身者的理想去处。
中原: 曹操正在崛起,但如前所述,暂不考虑。袁术占据淮南,骄奢跋扈,冢中枯骨,不足与谋。
荆州: 刘表坐镇,兵强马壮,且相对安定。那里名士云集,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刘表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恐非能一统天下之主。
江东: 孙策年轻有为,锐意进取,且江东有天险可守。但那里距离中原核心较远,且地方势力复杂。
徐州: 地处中原东南,连接南北,地理位置重要。虽然屡经战乱,但基础尚在,且土地相对富饶。最重要的是,刘备(如果此时他已入主徐州,或者即将入主)以“仁义”闻名,求贤若渴,其集团初创,正值用人之际!
相比于其他势力,投靠刘备,或许能让我获得更大的施展空间和自主权,也更容易得到信任和重用!而且,徐州的地理位置,也便于我未来联络颍川旧部,并向江淮地区发展玄镜台的网络。
权衡再三,我最终将手指落在了地图上“徐州”的位置!
“我们就去徐州!”我做出了决定,“投奔玄德公(刘备)!他以仁义立世,正值用人之际,或许能容我等安身,并……有所作为!”
这个决定,得到了蔡琰和石秀的一致赞同。于是,在河东一个不起眼的渡口,我们与那支依旧在内斗和追兵袭扰中艰难前行的、象征着汉室最后尊严的东归队伍,彻底分道扬镳。
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然改变了方向,雇佣(或购买)了几艘不起眼的内河船只,将人员和那些伪装好的典籍运上船,沿着黄河故道或其支流,向着东南方向,向着那片充满未知、却也可能孕育着希望的徐州大地,缓缓驶去。
暂时的落脚,是为了更好的前行。分道扬镳,是为了寻找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长安的炼狱已经远去,黄河的惊涛也已渡过。虽然前路依旧漫漫,乱世的烽烟也并未平息。但我知道,我们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也找到了一个新的、值得为之奋斗的方向。
徐州,会是我们的“隆中”吗?刘备,会是那个值得我辅佐的“明主”吗?
我不知道。
但至少,我们还活着,我们还守护着那些文明的火种,我们……还有未来。
小船在浑浊的河水中缓缓前行,承载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也承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江淮之地,一条潜龙,即将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