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国吞辽灭宋,如日中天,居然还有人在大金国的腹地叛乱?
四年前的确有人这么干过,但是在大金的铁骑面前,最终还是被无情碾碎了。
这些贱民难道忘了苾里海水河畔的累累骸骨吗?
再三确认一番后,完颜赛里便做出了一个决定。
抽一个蒲撵的骑兵押送宋俘去辽阳府西南六十里的鹤柱馆,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百五十骑,亲自去会会这些在自己眼皮下蹦跶的贱民!
带有厚茧的宽大手掌摩挲着缰绳,一双桀骜不驯的通古斯眯眯眼,泛着凶戾的本性,完颜赛里像某种寻到猎物的野兽一样望着山脚下的贼人。
“赛里郎君,这些贼人挑的地方倒适合原地固守。”一名矮壮的蒲撵小声提醒道。
完颜赛里却是不以为然,满脸的不屑,嘴角一弯,“一群只会打家劫舍的贼寇,再好的地形也是无用。”
官道的右侧是麻崖山,金军骑兵无法迂回包抄其右翼,官道左侧不远处,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滩里乱石嶙峋,不利于骑兵冲击。
戎马十几载,完颜赛里也是经验老道,如此狭窄的地形,他自然明白在这样的地形下,想要施展金军常用的拐子马阵,两翼包抄,其中的难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可若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敢战之心,再好的地形也是白搭。
靖康元年,金军第一次南下的时候,赵大就曾下令让宦官梁方平率领马军司骑兵七千余人驻防黄河北岸的黎阳,步帅何灌率领步军司两万余人驻守黄河南岸的滑州,两军遥相呼应,确保黄河防线。
然而这两货带的兵大多是临时拉起来的壮丁,金军的前哨部队——两千名投降的常胜军伪军杀到黄河浮桥时,这两拨兵几乎望风而溃,烧了黄河桥就跑路。
然后金军金人搜罗了几艘船,一点一点地将人马运送到黄河对岸,总共用了六天的时间。
在这六天的时间里,黄河风平浪静,传说中的“两岸大兵”连个衣角都没露。无惊无险地渡过黄河后,东路军的统帅,右副元帅完颜宗望都感叹:“南朝可谓无人矣,若有一二千人,吾辈岂能渡哉!”
“贼有千人,有何惧?”完颜赛里自信满满的说道,“论骑射的本事,俺麾下的儿郎可不差。”
完颜赛里就曾听闻在磁州曾有两千名禁军和民兵组成的宋军,企图围攻路过的十七名报信的金军骑兵,结果十七名骑兵一路冲杀,又砍又射,硬是把这伙宋军给打垮了。
眼前的这些据险而守的贼人,跟那些孱弱的宋军,估计也是半斤八两吧。
完颜赛里坚信自己麾下一百五十骑,绝对能一举冲垮这些乌合之众。
一百五十骑VS一千五百贼寇,优势在我!
地形无法迂回包抄?没事,直接正面刚过去就OK了。
宽大的手掌落在黄金打造的刀柄上,完颜赛里手一挥,唰地拔出了一把以精铁打造的长刀,乌亮的刀身泛着冷冽寒光,溢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完颜赛里嘴一咧,露出了满口的黄牙,眼中射出凶狠的精光,“送上门的肥肉,俺们女真人不会放过的!”
说完,完颜赛里猛的一扭头,朝着身后的骑兵喝了一声,“儿郎们,拔出你们的战刀,拉开你们的弓弦,让我们大金勇士的马蹄吓破那些贼寇的胆子吧!”
完颜赛里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阵阵嗷嗷怪叫之声,麾下的女真骑兵都挥舞着兵器,眼中放射出饿狼般的贪婪。
见麾下的儿郎被激起了士气,完颜赛里抬起右臂,刀尖斜斜的指向蔚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膛,狞笑道,“儿郎们,杀光这些贼人,去享用他们从海州掠来的金银,米粮,布帛和女人吧。”
……
地动山摇,烟尘弥漫,在上千名炮灰和辅兵惊愕的目光中,远远的,地上出现了一排黑线。
黑线陡然变大,一百五十名女真骑兵滚滚而来,犹如洪流一般,在滔滔蹄声与鸟语怪叫中,朝着山脚下的贼人呼啸着杀来。
沉重的蹄声如同滚滚闷雷,马蹄带起无数的芳草泥土、枯枝败叶,,上百名骑兵在大地上呼啸驰骋,如狂风一样袭来。
站在最前面当“遮挡物”的辅兵和炮灰们普遍都有不安感,将手中的兵器握了又握,不少人的手心更是渗出了汗水。
他们基本上是辽东本土人,知道女真骑兵的厉害,甚至不少人亲眼过目睹女真骑兵击溃人数占优的辽军,面对眼前呼啸而来的女真骑兵,不少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若不是身后卧坐着数百名山海军士兵,他们早就发一声喊,哄然而散了。
马蹄声的越来越近,那些咧着大嘴,露出一嘴黄牙的女真兵面庞也越来越清晰,一个个手中挥舞着八棱棍棒,战刀骨朵,斧刃等兵器,口中不时发出呜嗷地怪叫声,向着炮灰们冲杀过来。
待到女真骑兵冲到前方五百步的时候,不少人慌了阵脚,发出一阵骚动。
“军爷,让俺们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女真狗跑得快,俺们要是再不跑,待会儿就死定了!”
“俺这次就想着跟过来抢几贯钱,可不能把命给丢了!”
“……”
不知是谁先叫嚷了起来,很快,不少炮灰纷纷鼓噪着要跑,但是很快就被脱了盔甲,混迹在炮灰中的山海军士兵给拦住了。
“有甚可怕?又不是让你们去挡女真狗!”
“等女真狗近了,你们就可以往两边跑了!”
“有山海军在,鞑子有什么好怕的!俺们山海军的铳子和霹雳弹可厉害着呢!”
“都站好了,不要乱跑,你们又不用上去厮杀,等会儿还能有肉吃,还有赏钱拿!”
……
站在最后面的辅兵们也在主官的命令下,朝着前面躁动不安的炮灰亮出明晃晃的刀刃。
他们比起那些乌合之众更有纪律,很多人也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对于女真骑兵的恐惧也更小。
与此同时,一直卧坐在地上的鸟铳手在各自中队长的吼声下,迅速起身,利落的取出火绳嵌入龙头,将火绳点燃,并端起手中的鸟铳对准前面的炮灰。
在山海军士卒的弹压下,炮灰的鼓噪被迅速压下,在明晃晃的大刀和黑洞洞的铳口威胁下,许多人纷纷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山坡上,朱云看着着逼近的敌骑,女真骑兵头盔鲜血般的红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帮鞑子哪里来的?”
最初接到女真骑兵袭来的消息,朱云吃惊不小。
曷苏馆军帅司的主力已经在镇东关下嗝屁大半,自己一路北上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而且搜集的情报也心思东京路地区,驻扎的金军人数少的可怜,而且多是本地汉儿和渤海人组成的地方守备部队,战斗力也是费拉的很。
辽河以南,真正的女真兵也是少的可怜,一个州城撑死也就十来人,甚至一些县城压根就没有女真兵的踪影。
为何会有一支成建制的女真兵,突然杀了过来?
这些杀来的女真骑兵,戎服袍之下都是清一色的铁甲甚至锁子甲。
这种水平的装备,比起徒单拔改的直属谋克骑兵,那是只强不差!!!
举起千里镜,朱云眉头紧皱,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迎风飘扬的大纛之下,一名全身披挂,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的吼叫着的金将。
那名金将身形壮实,铁兜鍪下是一张通古斯大饼脸,脸上有着纵横交错的疤痕,看上去显得很是狰狞,浓密的髯须大大一把,盖住了半张脸。
披挂在金将身上的银光闪闪的铠甲,银白甲片的表面装饰华丽,在冲锋的金军骑兵中格外显眼,逼格比起徒单拔改那家伙身上的盔甲还高。
“这家伙的级别定然不低。”
朱云放下千里镜,脸色冷峻的摇了摇头,又朝身旁的吴大飞使了个眼色。
若是训练合格的步兵,占据有利地形,面对轻骑冲阵自然是没半点压力。
但是轮到这些纪律几乎为零的炮灰们,能坚持到现在都没出一哄而散,都已经很难得了。
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骑兵,炮灰们无不是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器,呼吸也变的急促了起来,额头上逐渐分泌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不少人的双腿甚至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稳住,稳住!不要跑!!!”
混在在炮灰中的战兵和后排的辅兵大声的吼叫着,不断提醒炮灰们。
上百骑兵的冲锋在平地上如同惊雷一般,蹄声所至,令人倍感压抑。
一些神级紧绷的炮灰再也受不了这种压抑,手中的兵器甚至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频频回头,却迎来身后战兵吃人的目光。
如利箭般直剌向前方的女真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一百五十步,一百四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一十步……
“发信号!”在女真骑兵即将冲到一百步位置的时候,山坡上响起一声爆喝,一面如同用鲜血染红的红旗在枯黄的树丛中来回舞动,随风飘扬。
舞动的红旗在遍地枯黄的山坡上格外引人注目,还在竭尽全力弹压随时会崩溃的炮灰的战兵,见到这一幕纷纷如释重负,随即一声声粗大的嗓门在炮灰中响起。
“快跑,往两边跑!!!”
“别愣着,现在可以跑了!”
“别往后面跑,按之前说的,往山上跑,往河边跑!!!”
……
粗大的嗓门声在炮灰们的耳中,犹如天籁之音,处于崩溃边缘的炮灰们齐声发喊,纷纷攘攘,一哄而散,丢下手中的兵器,朝着官道两侧狼奔豕突,有的人甚至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扎进身后辅兵的阵型中,但很快就被手推脚踢的赶到两边去。
“你们也赶紧跑吧!”
监督辅兵的主官见炮灰们大多往两边逃窜,赶紧对着辅兵们吩咐了一声。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辅兵,也手忙脚乱的朝着两边逃窜,各个脸色苍白,显然承受的心理压力不小。
“韩三郎,你愣着干什么?快跑呀!”
刚要转身跑路的刘吉见韩三郎还愣在原地,连忙朝他脑后拍了一巴掌,拉着他王山坡上跑。
脑门挨了一下的韩三郎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丢了手中木枪,拔腿就往山坡狂奔而去。
恐惧的惊叫声霎时此起彼伏,完颜赛里瞧见前方的贼寇雪崩似地溃散,大家四散奔逃,没命地逃,扬起手中的战刀,狰狞的脸上露着残酷的笑容,脸上扭曲的伤疤微微上扬,变形成一个更加丑陋可怕的模样。
果然,在我大金铁骑面前,这些犹如怯弱的绵羊一样,不堪一击。
那些渤海人和汉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贼寇穿着红甲,能用妖法轰开城门,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才编出如此荒诞不经的谎言。
“大金的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砍掉他们的脑袋,抢走他们的一切!”
“杀!”
一百五十名女真骑兵在完颜赛里煽动性语言的感染下,亦变得如见到羔羊的狼群般,嗷嗷叫唤着挥动着手中的兵器,不顾一切的向着前方杀去,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能砍下贼人的头颅,品尝胜利的滋味了。
就在完颜赛里YY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时,前方炮灰和辅兵们朝官道两边快速散开,一片红色的浪潮映入了他微眯的眼眸中。
完颜赛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前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穿着奇怪样式的红色盔甲,手持一杆黑黝黝的铁筒子,在官道上整齐的排列着,没有出现一丝骚动。
“不好!”
脑海里突兀地冒出那些满脸恐慌,向他讲述贼寇诡异妖术的渤海人和汉人,完颜赛里的脸色瞬间惨白。
完颜赛里拼命的勒着马缰,马蹄高高扬起,伴随着一声高昂的马嘶。
就在他的嘴巴刚刚张开的那一瞬,一声嘹亮的天鹅音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