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牙差中有人笑道:“到了这儿了,还不是哥哥你说了算?只不过别弄断了手脚,我们兄弟几个抓人可也不易呢。”
那牢头笑道:“手脚自然要留下,只不过他们这两张粉面,老爷却看了有气。”忽然诡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大人那儿怎么样,我瞧这人数已差不多了。”
四名牙差向几间牢室瞧了瞧,将那牢头拉倒一边,悄声说话。他们话声极轻,这边几不可闻。但杜、云二人耳力比之常人敏锐许多,却将几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名牙差道:“大人说了,我等只须再抓十数个穷汉,便可大功告成。”
另一名牙差道:“今日一过,咱们兄弟人人能分得十粒金子。”
又一名牙差道:“大人还说,咱们兄弟明日都可到玉锦楼去快活上一整日,而且还是记大人的帐。”
那牢头忍不住呵呵笑道:“这等享受?”
最后一名牙差道:“最后辛劳半日,可别太急呀。我们出去后,哥哥说与牢里的弟兄,大伙儿先自乐一乐。”
几人嘿嘿低笑一阵儿,那牢头热热闹闹地将四名牙差送了出去,又去招来四名狱卒转说方才言语。
风卷云问牢室中的几个汉子道:“各位可都犯了罪么?”
一名汉子道:“你两位小哥犯了罪吗?”
杜雀道:“我兄弟二人偷了人家一把刀。”
那汉子嘿的一声,道:“如此,你们并不太冤,我们这些人,还有另几间牢室的,多半却都是冤枉的。咱们可没犯过什么事,只说怀疑咱们是什么盗匪的奸细,便被拿了来,至今也没过堂去。”
另一名汉子道:“这个牢室里的人还是好的,也就这两日才拿了来。那几间牢室里的人都已关了四、五日。起初他们还教拿银子往外赎,岂知赎的人多了,他们竟然坐地叫起价来。现下想出去,得交五十粒银子,谁拿得出?”
杜、云二人对望一眼,走到一边蹲下,杜雀悄声道:“你怎么看?”
风卷云悄声道:“听那几个牙差说,今日一过,他们便能分钱。但他们把赎价儿抬得这么高,又去哪里找钱来分?”
杜雀悄声道:“方才那牢头说要收拾咱两个,那狗牙差说道别坏了咱们手脚,难道他们要贩人么?”
风卷云悄声道:“卖妇女,卖孩童的倒是有,怎么现在卖起汉子了么?卖给谁呢?”
杜雀悄声道:“我也想不通,不过明日之前必见分晓。”
风卷云悄声道:“也许就在今夜。”
下午半日,陆续有牙差送人过来,牢内共又收了十六七名布衣汉子。晚饭时,每间牢室放了五六只碗,每只碗里盛了半碗稀粥,一个牢室内的囚犯轮换着用,杜、云二人却未吃。
牢头同四名狱卒吃过饭,在墙上取了一条牛皮鞭子,走过来指着杜、云二人,命道:“把那两个小叫花带出来。”
四名狱卒一声应诺,将牢室打开,擒了杜、云二人出来。牢头牛皮鞭子啪的一下,击在地上,牢内众人尽都失色。牢头左右一看,甚是得意。转过头来见杜、云二人神色如常,哈哈笑道:“吓得呆啦。”四名狱卒亦随着他大笑。
牢头将鞭子一折,拍了拍风卷云的脸,又拍了拍杜雀的脸,嘿嘿笑道:“瞧瞧这脸,生得多俊。可惜,可惜。可惜你两个偏生落到了爷爷的手里,以后哇,可勾引不了小娘姐啦。”手起鞭落,照着杜雀的左脸狠命抽下。
杜雀杀猪般叫道:“救命啊。”头一低,身子左带,只听“啊呦”的一声吃痛大呼,抓住杜雀右臂那狱卒左脸血肉开裂,这一鞭却是抽在了他的脸上。牢头惊斥道:“小叫花!”一把抓住杜雀脖颈,又向他左脸狠命抽下。
杜雀右手肘向后一撞,挣出右首那狱卒的擒按,抓住牢头持鞭的右手。那牢头手被抓住,只感对方五指有如铁箍一般,愈收愈紧,自己腕骨欲碎,急喝道:“快将他拿下!”岂知自己腿后一痛,竟跪下身去。却是风卷云亦扭身挣脱了两名狱卒,一脚踹在了他后腿弯处。
牢内众人见他二人动手抗拒,大多欢呼出来。四名狱卒拔出腰刀来拿,杜雀四指扣住牢头喉咙,牢头大叫道:“莫动,莫动,都莫要动!好汉,莫要杀我,我放你们走如何?”
风卷云向四名狱卒道:“把刀收起来。”
四名狱卒犹豫不决。
牢头叫道:“把刀收起来没听到么?快听好汉的吩咐。”
四名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将刀收起。四人心道:“若只跑了他两个,不算什么,若他二人要将这里所有人都放走,那可如何是好?”果然牢内众人哄叫道:“好汉救命,好汉带我们一块儿出去!”
牢头急道:“好汉,你二人现在便可出去。我叫他们开了门,还奉上银颗二十粒。”他生怕二人听了众人求肯,要将他们一并放走,到时自己可担待不起,是以用银钱引诱,想将二人尽快打发了去。
杜雀嘿嘿笑道:“我二人在此间住着甚是舒服,一时半刻可还不想出去。”
牢头求道:“两位好汉饶了小人罢,小人瞎了狗眼,不识得好汉,就请两位高抬贵手,这便离去,小的再多奉十粒银颗,可好?”
风卷云道:“你无非是想留得性命,我二人也不想出去,但我两个再回牢室里去,却保不准你这贼头不去叫得帮手过来。我却有个法子,咱们只须将你的一只猪手绑在了这铁栏上,你便不会去乱动捣鬼,你看可好啊?”
牢头道:“两位好汉当真不想出去?”
杜雀四指一紧,低喝道:“你说想不想?”
牢头急道:“不想,不想,全凭好汉吩咐。取绳子,快取绳子。”
狱卒取过绳子,将他一只手绑在铁栏上,又将杜、云二人恭恭敬敬地请入了牢室。牢内众人见他两个真的回进牢内,只道二人是疯的。又见牢头并未受甚损害,也都不敢再行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