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说道村中上月有人治丧,领他去了那户人家。风卷云又将事情简略述过,那户人家答允夜里与他一齐去坟地看守。天一入黑,主人邀了几户亲友,持了锄、铲之属,同了风卷云一道去了坟地隐下。
当夜,自一更至三更,自三更至五更,直到天光微亮,也未见那妖人身影。风卷云心念转动:“那妖人若向东走,此处当是他必经之地,那毒僵尸绝不会放过这座新坟,难道他转了方向?”
又向几名村民问过周遭村镇方位,知道除却邻村,向北要过大路才有村镇,向南的几处村镇却近。当下也不休息,径往南寻。一连走过两处小村,向村民打听了新坟所在,查看之后都不见异样。心里计道:“再往南走两村,若仍不见他踪迹,便转回向北。”
到了第三处村落,望不见地里有农人劳作,心知有事发生。穿过一片榆树林,只见那边地头上散散落落围了数十个村民,有人跪在一座翻了土的空坟前哭骂诅咒,有人在旁劝解。忽然一个村民指着西北方向道:“二生子回来啦!”
风卷云向那村民手指处瞧去,见了一个年轻村汉急步奔来。他尚未走近,便远远叫道:“黄西洼儿也有坟给人挖啦,挖了两座!”
这边众村民一片哗乱,风卷云心下寻思:“那黄西洼儿在此处西北,再往西北去,该是昨日那黄道村。原来那妖人昨日果然留在那黄道村里,我只顾在山沟里找,却没顾到别处。不知他现下却往哪边去了。”
正思想间,一个村民又向东指道:“二全子也回来啦!”
风卷云见东边也是一个年轻村汉小步奔来,尚隔老远,几个村民张口呼道:“二全子,陈水洼儿怎样?”
那年轻村汉呼道:“陈水洼儿也有坟让人挖啦!”
这边几个村民又呼道:“挖了几座?”
二全子呼道:“一座!”
风卷云心道:“又往东去了。”向东走出三四里,来到那陈水洼儿,向村民买了两把柴刀别在腰间,又问过附近村落方位,知道东南、东北都有村庄,正东却是野道。眼见这陈水洼儿地势平坦,除了几处将收完的庄稼地,就只几处疏林,无甚隐蔽处,便先向东北方那村去了。
到了那村打听查探之下,不见有坟被挖,但村民们都已得到消息,知道西南三处村落有人家里坟地内的尸骨被人挖了去,都已议好夜里各自掩在自家坟地守住。风卷云打听得此村半年内并无新坟,便去向南边那村。
南边这村昨夜亦无坟被挖,村民们却也都得到西南三村有坟内尸首被盗的消息,一般地商议夜里各自去守自家坟地。风卷云打听出村内亦有夏暑时候所埋新坟,便寻到那户人家简略说了那妖人专盗新尸之情,自己愿与他们一道护坟。那户人家大喜过望,再三称谢。
休息半日,吃过晚饭,天已大黑,各家各户俱都持了长柄农具陆陆续续往自家坟地走去。风卷云随了那户主人来至他家坟地,在一座柴垛后隐下。直等到三更将过,仍不见那妖人现身,心下思量:“是否村民们散在各处,已被他发觉?若只是这些村民可不能吓退了他,也许是那位侠士追得他紧,他不敢太过招摇了。”
这一夜那妖人并未现身,天一亮,风卷云又向东走,竟发现一处村内有坟被挖,又打探了那村南北两处邻村,南边那村亦有坟被挖。心中一动,向东走出十余里野道,来至一村,却也发现那村有坟被挖。
打听道路,来到北面邻村,也是有坟被挖。心中登时一宽:“那妖人自祝山庄至黄道村,路途大致三十里。又从黄道村至陈水洼儿,路途大致三十里。再从陈水洼儿至此,路途大致三十五里。这妖人昼伏不动,夜里行路挖尸,每夜所行大约三十里,一直向东。”
当夜又在数里外一处村内的一座新坟旁侧守了,三更前后,幽冷的夜风中似有哨声响起,风卷云精神一振,自那坟坡下稍稍探出头来,向远处张望。只见一个黑影一上一下地向这边趋近,正是那化作僵尸的良二叔的尸身,它身后跟了那披了暗绿色斗篷的妖人。
风卷云心念电转:“那僵尸是由妖人操纵,若先杀了妖人,万一我却制不伏那僵尸,它便可能到处乱跑。好,先砍僵尸的头,再杀妖人。”
主意已定,便等那僵尸与妖人过来。岂料那僵尸来至三四丈外,忽然停下,身子向着自己藏身处微侧,望空重重嗅了两下。风卷云蓦地想起几日前在祝山庄内,众庄民突然出现围攻这僵尸时,它也是在庄民们未奔近时望空而嗅,似在估断庄民人数、远近,忙将呼吸闭住。
那僵尸跃前一步,又重重嗅了嗅,突然张口露齿,低声作吼。风卷云心中叫糟:“看来它嗅的是活人气!”见他背后的妖人也已停住,低垂的风帽微微抬起,似是在向这边聚目凝望。
风卷云只觉机不可失,放开呼吸,一跃上坡。那妖人见风卷云突地现身,似顿了一顿,随即口哨急响,当先向左首林中闪入,那僵尸也跳跃跟上。风卷云心叫妖人厉害,如此临敌应变的机智,实是不可小觑。
右手单刀横摆胸前,左手抽出一把柴刀,功聚双耳,直往林中跃入。他料想那妖人是要借了林中昏暗之便,使自己处于不利之势,而那僵尸不用双目,在林中相斗自是大占便宜。当下将脚步放轻,慢慢前移。
这树林甚为茂密,风卷云在黑暗之中只能模模糊糊辨清六七尺内的景象,耳中所听,尽是林叶摩挲之声,那僵尸与妖人既不主动来攻,他也不敢冒进。当下凝身不动,静以待敌。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僵尸与妖人却仍无动作,心中已微感焦躁,不由得动念欲往林深处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