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等人隐有所悟,都是微微点头。
杭梦胭道:“假若我体内本已有了极为厉害的毒,且能不受其害,敌人再以毒打我,我自然是不怕的,只因他的毒强不过我的毒。便如两个人打架,又瘦又小的那个总是打不赢又高又壮的那个。”
百草山人笑道:“一点不错。”
杭梦胭道:“但要怎样使自己体内含毒,却又不受其害呢?”
百草山人道:“十六年前,五位宗主前来求医,我见了那‘气运脉败’的毒症,却是无计可施。后来我便想到,若这种毒症当真无法可医,日后江湖上不知还要有多少正道之士为其所害,是以我一心研制御毒之法。以毒攻毒自古便有医书所载,但那仍是中毒之后的解毒之法。若要使自己体内含毒,又要一时不死,以此来抵御敌人的毒,却是从无先例的。
“后来我以阴阳调和之理入手,将两种相互克制的毒草吞入腹中,发觉除了腹中绞痛,性命却是无碍,知道此法可行。于是取了十数种天下最毒之物,欲调而为一相用,只是数年之中,总不可得。后来我见此法不通,便尝试一物多克之法。这一物多克便是不令那十数种至毒的毒物相互克制,而是以数种或十数种药物分别抑住其中一种毒物的毒性,再将这近百种草药毒物以水气之形浸入体内,如此一来,便可达至体内含毒而不死之效。”
蓝羽等人各都对望一眼,心中都已猜到原来百草山人十几年前搬上峰来,原是为了一心制这御毒之法。他述说制法经过虽只略略一提,但多年来以身试药的艰难苦痛之处,又岂是常人能够忍受?各人尽都离座而起,拜了下去,蓝羽道:“山人以天下苍生为计之大仁德,我等身为武林正道,当永记于心!”
百草山人将众人扶起,道:“医者无仁何为医?诸位亦都是仁义侠士,何须再与老夫多礼?快快请坐。”
各人回入座中,百草山人问道:“如今五位宗主之中,盛门主已然不在了,其他四位宗主可好?”
蓝羽黯然道:“家师与无上师伯也都已不在了。”
百草山人道:“李门主可是自行了断么?”
蓝羽道:“不错,师父是自绝 经脉而亡。山人已知晓了么?”
百草山人道:“当年李门主心病甚重,死志坚决,已非药石可医。”
风卷云知道蓝羽的师父李玉环当年因与毒叟一战损了双臂,自觉与别客南再不般配,等到大弟子程传凤接了门主之位,终于自我了断。而别客南也因多年思念李玉环,与毒雀相斗时不慎中毒,不服解药而亡。听百草山人如此说来,心中叹道:“看来世上最难医的却是心病。”
又听百草山人问道:“无上门主意志甚坚,当年虽全身瘫痪,却毫无求死之念。怎么他也会弃世了?”
无上无门道:“家父是为人所害!”
百草山人道:“何时之事?”
无上无门道:“已近三个月了。”
百草山人道:“嗯,原来便是不久前,这却有些可惜了。”
蓝羽道:“山人的手臂也是近来复原的么?”
百草山人道:“说到制这‘气运脉败’的解法,真可说是天意。那毒叟用毒无形的手法其实是以体内蕴毒真力打入他人体内,以使人看似是在无形之下中毒。而那气运脉败的毒却决不是在他真气之中,否则他自己焉能不受其害?他该是以浸了药水的手将毒质下到他人肌肤之上,那毒质自行渗入至血脉之中。而这还不足以将脉气毁败,但若身怀真气之人运功一冲,那毒质便立时发作,将真气所行脉络蚀毁。”
蓝羽道:“是了,当年那毒叟奸计得逞时曾说到,他那‘运毒无形’的本事尚算小道,‘气运脉败’的毒功才称得上出神入化。如今听山人说来,可见他那‘运毒无形’与‘气运脉败’的功夫确非同类。”
百草山人点头道:“虽然当年我已瞧出了他的施功手段,但真正为难的却是那生脉之法。五位宗主自中毒之日而至东始山,赶了两个月的路途,等到我与他们诊治,毒发之处已是脉息全无。若要医治,便等若将一条手臂自身上卸去,等着卸去的手臂坏得透了,再将它补了回去,要它再与身子成为一体,活动如常,那却不是人力可为了。
“十数年中,我尝试以各种生血造气之法,这条手臂始终不成,有如人死不能复生。不想今年方一入秋时候,我这小徒弟去海边上观潮,见岸上伏了一只巨龟,久久不去。这小徒弟大了胆子走近去看,见那巨龟 头颈之上开了一个血洞,似为什么巨禽所啄,小徒弟便与它洒了些固元生血的药粉。
“这药粉见效甚快,过了不久,那巨龟伸了伸头,似觉出药效已生,一张嘴,吐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青色珠子,侧眼望着小徒弟。这小徒弟也甚机灵,知道那是巨龟感他治伤的心意,便将珠子捧起。那巨龟见小徒弟拿了珠子,便转回海里去了。小徒弟回来之后将珠子捧给我看,又说了那巨龟模样,我知那是数百岁的灵物,这珠子也绝非只是一件少见青石珍宝。但它质地坚硬,却也不似药用之物,我与小徒弟便暂且将它安置在水里。
“过了数日,我要考察小徒弟的课业,取了数片晒干药草教他辨别,小徒弟功课做得甚勤,难题难他不倒,我自然非常欢喜,便与他一齐将那几片干叶置于泡了青珠的水中当作小船拨动玩耍。谁知如此一来,却令那青珠显现了秘密。几片草叶入水不久,却缓缓充盈饱满,只数十刹的工夫,竟变回了晒干前的新绿模样。
“原来这青珠竟似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随后我又叫小徒弟取了一根枯枝来试,那枯枝果然也活了过来,却还生出了花叶。如此一来,这生脉之法终于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