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帮主忽地长长叹一口气,摇头道:“可惜,可惜。”
薛会主道:“卢帮主可惜些什么?”
卢帮主捧了那花包,道:“我是可惜了这一包好脂粉。”
薛会主道:“此话怎讲?”
卢帮主道:“这么好的一包脂粉,怕是夜里用不上了,到了明日,我多半要将原物奉还,叫人肚里暗笑,你说是不是啊,林帮主?”说着斜了眼,向林帮主微微看去。
林帮主笑道:“卢帮主这话似乎深藏玄机,做兄弟的却是听不大明白。”
卢帮主转过头,对着林帮主一侧坐着那生相端正的壮年汉子道:“二弟,怎么这许久,你一句话都不说?”
那二弟道:“兄弟一直听着。”
卢帮主道:“好,你既一直听着,我且问你,林帮主听不明白的话,你可听得明白么?”
那二弟笑道:“兄弟也听得不甚明白。”
卢帮主冷冷道:“你还在装傻?林帮主叫他手下去买这脂粉,难道不是你暗中相托?”
那二弟道:“兄弟托林帮主叫人买这脂粉何用?”
卢帮主道:“你敢说你不曾托林帮主叫人向那妇人传话,叫她走避了去?你自己不好打发人去,便托林帮主代劳,这买脂粉一事,不过是林帮主教大家面上好看些,你当我是傻的么?”
薛会主劝道:“卢帮主莫要动气,卢副帮主是你嫡亲兄弟,他又怎会心向外人了?此事必是误会,事情未探明白,卢帮主莫要冤枉了卢副帮主。”
卢帮主叫道:“刀疤崔,你再去探来!今日若是我冤枉了他,我就向他磕头赔罪!”一个汉子起身到他身边躬身领命,正是跟踪了那妇人的疤面汉子。
卢副帮主道:“刀疤崔,你无须去了,我是托了林帮主叫手下人与那妇人报信,这时她早该去得远了。”
卢帮主叫道:“薛会主你瞧瞧,是我冤枉了他么?”
卢副帮主道:“大哥,兄弟这般做法也是为了你好,如今这辏讔城内,天下英雄汇聚,一不小心,许就出了差错,咱们还是多留意些得好。”
卢帮主怒道:“好哇,你这可是咒我哪!你只盼我尽快死了,这三鲤帮好由你一人当家,是不是?”
风卷云心道:“果是三鲤帮,原来是七水盟的人。”他在树上观望了这一阵儿,暗暗揣测这四人来历,听到黄面汉子被称作“卢帮主”,又听他所为甚恶,就想起当年蓝羽与他说过的洛水上三鲤帮的前任帮主寇首卢荣,猜测这卢帮主会否是那卢荣子侄。
又听江湖上说过,七水盟中便有这三鲤帮一脉,是以知道这四人原是七水盟的人。
卢帮主仍自怒嚷:“自爹病死之后,你日渐不把我放在眼里,平日里明着叫我一声哥哥,对我毕恭毕敬,暗里却一直与我作对,你在水哨中收买眼线,只我要劫哪条客船,你必抢在我的头里,上了船不杀人也还罢了,倒要与那些水羊陪上许多好话,最后只拿回些零碎银子,直教咱们同道笑话煞了!
这些年来水羊们又一日奸似一日,船上几乎不带女眷,至多载上几个入不了眼的臭娘姐儿,去年好不容易截掳了几个有贞烈劲儿的妇人,偏教你这没人情的设计放了去。你既这般看我不过,何不趁早谋害了我,自己独做这帮主岂不痛快?”
薛会主“啊呦”一声叫,急道:“至亲兄弟之间怎么说出这等凶狠话来?卢帮主快将此话收了回去!平日卢副帮主治理帮务虽有些自己的主张,他也断不致生出谋害亲兄的恶心,这话错了,这话着实错了!”
林帮主也劝道:“是啊,卢帮主话莫乱说。我林某人与卢副帮主相交二十余载,知道他的为人,这话若教江湖上的朋友听了,只怕与人笑柄。”
卢帮主道:“他就没有害我的心思,背地里与我作对总是真的,林帮主,咱们可都是七水盟的好兄弟,你不能因着与他交厚,就偏帮着他!”
薛会主道:“林帮主与卢副帮主交厚是真,他这番话却也是好意,卢帮主今晚想是酒吃得多了,快叫小二添些茶来。”当下一个手下急跑下楼叫小二送茶。
风卷云心中冷笑道:“这薛会主两面三刀,恐无好意。”正想间,忽有所感,自枝隙间向下望去,见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背影进了酒楼,心念一动:“她竟也在城中!”
卢帮主兀自怒气未消,还待数说兄弟的不是,一抬头,猛地看见一个身着紫衣的绝色丽人款款婷婷地走上楼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张口结舌,楞楞地说不出话。薛会主抬眼见了这女子,也自怔住,卢副帮主与林帮主相互换了个眼色,似是个小心神气。
身着紫衣的女子迎着楼堂内六七十对眼睛,脸上毫不改色,在众人面上略略一扫,便要转身下楼。
卢帮主急急叫道:“大姐既然来了,怎么就走?楼上还有位子,若嫌人多,我叫他们都退了去。”忙与手下两个汉子递个眼色,那两个汉子紧赶着跑到楼梯口处一左一右地守住,脸上堆笑,各伸了一只手向前,做个“请”的意思。
身着紫衣的女子一笑,道:“小女子不是来用饭的,还请好汉放行。”
卢帮主笑道:“大姐到酒楼里来,不是用饭,是做什么?我们都是斯文人,大姐千万莫要拘束,我这就叫小二收拾一桌上等酒饭与大姐享用如何?”
身着紫衣的女子道:“不劳好汉费神,小女子实是来此寻人的。”
卢帮主道:“大姐要寻什么人?只管说来听听,也许咱们见过那人也说不定。”
身着紫衣的女子道:“小女子要寻的这个人也常在江湖上走动,二十一二的年纪,七尺四五的身材,面相十分俊雅,神态十分威武,惯常用刀,单姓个云,你可见过么?”
风卷云在树上听了,心内只是冷笑:“好妖女,竟然寻到辏讔城来了,如今我可再不是任你摆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