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那巨牛体长直有一丈五六,牛身肩背之上连着一个半身大汉,那半身大汉身上着了一副亮铜厚甲,脸面、脖颈、手臂上也尽生着黑毛,头上顶了尺来长一对儿臂粗细的弯角,两手中握了一根九尺长的金瓜大锤,它身子挺了直来,总有丈四的高下,看去甚是雄伟。
人群中有人大叫:“是铜甲牛王!魔力门的铜甲牛王来啦!”
铜甲牛王鼓着一对棕灰色的大眼觑定了吕大公子主仆三人,问道:“是南方天悬岛的人么?”它嗓音涩重,随意的一句说话都像是在沉声低吼。
围住吕大公子一干人的九只牛精中北首的一个道:“回大王,这三个便是南方天悬岛之人,宝物在中间那人身上。”
铜甲牛王右前蹄在屋顶上缓缓刨踏,鼻孔中随着向外喷气,它身前屋宇上的众人俱都大叫道:“不好!不好!”纷纷罢斗往两边逃窜,先前围攻吕大公子所剩的几名好手也知不好,急欲避开,只是所对牛精紧紧缠住他们不放。
铜甲牛王上身半人往前一倾,急走两步跃起,隔了一座屋顶落下,再一跃处,已向吕大公子一干人被围斗的屋宇上撞到,圈内与敌相斗的众牛各都住手,散向四围屋宇。
与众牛相对的几名好手得了自由,也急向两侧房檐避去,其中那一手使牌、一手使刀的汉子本在东首与牛相斗,这时却已不及闪避,忙将左手铁牌往身前挡住。”哐”的一声闷响,铜甲牛王左前腿弓起,撞在铁牌之上,那汉子张口喷出一篷血花,身子倒飞出去,砸在人群之中,将五六人碰伤跌倒。
众人见这汉子已然毙命,覆在他身上的铁牌凹进一个坑去,尽都惊然失色,一众牛精却是高声欢呼。
自铜甲牛王落脚,到这汉子飞出砸入人群不过两三刹的工夫,铜甲牛王势子未住,直向吕大公子主仆三人冲到,吕大公子急叫一声“快走”,三人倏地跃空而起,向西纵落。
吕大公子现下自认有宝在身,手下岛人又所剩不多,自白衣少女在他身后跟了一阵儿,也知城中果有修为高绝、远胜自己之辈,本不愿冒险跃起,成为活靶,但此刻为势所迫,只能顾得一时算得一时。
身刚起在空处,突听右侧岛人痛哼一声,身子跌扑回房上,原来是那铜甲牛王手中九尺金瓜大锤急抡,扫中了那名岛人两腿,将他打落下去。
那名岛人两手正自撑起,欲往一旁滚开,只听“噗”的一响,周遭百余人骇然而呼,却是那铜甲牛王一脚踏穿了那名岛人的后心。
吕大公子见那铜甲牛王背脊后缩,就要窜空来扑自己,实无把握以手中飞轮及时杀伤了它,急自怀中摸出所得假玉,猛力向铜甲牛王抛去。
铜甲牛王左手一抄,将那假玉接住,哂笑道:“天悬岛人,不过如此!”正自得意,忽觉身后一阵烈风夹着嘶嘶之声猛然袭到,听出来势奇大,忙将身偏向一边,饶是如此,仍被打中,只感一阵剧痛,牛身上已被划开一道血口,不由得仰头一声痛吼。
原来伤了这铜甲牛王的竟是巨力尊者手下所余那金刚,方才他与两只牛精相斗之时,为了伺机偷袭吕大公子夺宝,并未使出全力,只是半虚半实地接应。
这时见了宝物已到铜甲牛王手中,知道对方非是易与,趁着它对自己未多留意,催动怨阴大斧之力,狠命价往它身上劈下。
铜甲牛王见那怨阴大斧燃着森森绿色火焰,鼻中喷了两口大气,忽地大笑道:“久闻尸山红骨岭巨力尊者的大名,本王多年来总想与他切磋亲近一番而不可得,本王原道此次辏讔城中夺宝或可与其相遇,不想前日夜里,他竟身死人手。
可惜,可惜!本王既无缘与他见个高下,你又是他手下得力的人,虽然功夫差了许多,也权且是个意思,你便代他一代,与本王耍耍罢!”说着将那假玉放入半人腰侧口袋,巨大的身躯一晃,向那金刚身前撞到。
那金刚本在小心防备,见它来势猛绝,右手怨阴大斧急往它左颈劈去。
铜甲牛王大叫道:“来呵!”脑袋往侧一偏,那怨阴大斧直劈在它左肩肩甲之上,接着听它发出一声牛哞,头一摆处,左角狠碰在那金刚左侧太阳穴上,那金刚受力不住,顿感昏晕,身子不由自主地斜走开去。
铜甲牛王手中金瓜大锤砸下,正中那金刚胸腹之间,只听“夸剌剌”一阵大响,却是那金刚被击得往后跌退,压毁了身后半边民房。
那铜甲牛王仍不放他,巨大的身躯跃起半空,两只前蹄往内一敛,正踏在他肚腹之上。
那金刚一声惨嚎,口中鲜血狂喷,上半身仰了仰,便不再动。
铜甲牛王举起金瓜大锤,一锤锤狠命价往他头上砸落,残房上的碎瓦石屑被震得纷纷掉落,大地也在随着颤动。
周遭数百人尽都停下了手,骇然而视,远处仍向这边围聚的各方人流也都缓了下来。
铜甲牛王仰头一声长哞,终于停下手来,重又纵上屋顶,厉声大叫道:“谁要抢夺宝物?谁要抢夺宝物?”众人见那金刚身形不知怎么缩短了些,肚腹内凹,上半身陷在一个大碎坑中,头肩处和着一滩血泥,早已不成其形,大都惊惧退避。
忽地一阵呜呜之响起处,一只飞轮迅疾飞至铜甲牛王面前,铜甲牛王金瓜大锤一竖劈去,正将那轮一劈两半。
众人只觉眼前花了一花,似是有什么物事自两片半轮中飞出,旋着花往铜甲牛王颈中打去。
铜甲牛王一声低哼,它脖颈四面却有四只小轮插入了去,四围人众发出许多“哦”“呀”“啊”“嗯”之声,意颇钦佩、赞叹。
这只飞轮却是吕大公子所发,他带领八名岛人来这辏讔城中夺宝,本是意气风发、踌躇自得,待至他一行伤亡惨重,又领略了白衣少女的高绝修为,已不自禁地有些灰心丧志,到了后来为势所逼,不得已交出所得假玉,只觉甚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