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已是八月十四,日里观看四门弟子演武,亲为后入宫的新弟子们讲解牧家刀法的精要所在,晚间本有些乏意欲睡,但见窗外透进明亮的月光,心内渐感烦乱,难以入睡,只睁着眼望空。
不知何时,朦胧入睡,忽听牧一的声音在门外唤道:“贤弟,贤弟!”急起身开门,见了正是牧一,大喜说道:“大哥,原来你没事么?我发了一场恶梦,只道再也见不着你了!”
牧一道:“贤弟,为兄此来,特为与你道别。”说完转身便走。
风卷云急抓衣披了,追在后面,急问:“大哥,何处去?”只是追赶不上,大叫道:“大哥,等我一等!”运了全力施展轻功,奔行愈速,周遭的景物忽地不分明起来,便望见前面是一条血流长河阻住去路,牧一踊身跃入了河水中。
奔到河边,已寻不见牧一的半点踪迹,正自焦急,却见对岸一个白衣女子独自立于雾中,隐然便是凌慕月,方想过河去与她相会,只见身前血河汹涌,竟是却步不前,对岸白雾愈浓,终于掩没了凌慕月的身影,心内一急,猛地弹身而起,睁眼看时,就要撞上屋顶,举手运了一股柔力上抵,轻轻落回床上,前时所见,却是梦中景象,喃喃道:“不能再见她了么?”
用过早饭,正要去看四门弟子操练,忽然门外一个弟子急急报入,说是宫外来了一个带木剑的妇人,自称七代剑仙遣来,欲求见宫主,这时已接入前厅了,知是羊婆婆到来,忙去前厅相见,一路上眉尖微锁,心内不停转念。
至厅外,正见羊婆婆立于厅心,快步走进,施礼道:“羊婆婆,久违了。”
羊婆婆回礼道:“云公子好。”
风卷云让羊婆婆入座。
羊婆婆道:“不必,老身传完小姐之言便走。”
风卷云道:“羊婆婆请说。”
羊婆婆道:“我家小姐闻得牧宫主遇难,十分叹息,欲于今晚月圆之夜,邀云公子赴敝处一行,共商灭火之计。”
风卷云暗叹一声,道:“此节晚辈思之再三,那个邪人既已杀了我大哥,世上懂得开启收藏黑玉机关之法的,便只剩本宫文伯一人,是以日后那个邪人除非见到黑白二玉同现一处,否则再不会轻易动作。
若论灭火之法,即便集齐二玉诱他出来,以晚辈同凌姑娘当下的修为,便再连手,亦非其敌,惟一可成之法便是勤加修为,待我二人都能与神器修至一魂二体的至高境界,方可与之一拼。
便请羊婆婆回复凌姑娘,晚辈近日里不便与她相会。”又在腰间取出一个小纸包,内中裹了当日凌慕月付与的黄色丹丸,递与羊婆婆,道:“此药是凌姑娘欲使在下转交大哥服用,大哥已然身故,便请羊婆婆代为收回。”
羊婆婆微想一想,收了药,道:“自碧水宫往南三十里,有座黑竹山,山南生着一座竹坞,一道溪流自林内流出,顺溪流去往林内七里,可见一方斜长盘石,望盘石对岸行进二里左转,前行数十步,见到竿底刻有长笛纹样的竹子向右,再走三二里便是敝处,云公子若哪一日里闲暇了,前来走一回也好。
老身已在林中布下了‘锁心阵’,云公子来时定要依照老身所指路径而行。”
风卷云将羊婆婆所指路径默想一遍,道:“晚辈记下了。”
羊婆婆告辞,风卷云送出宫去。
九月二十七日,正是风卷云接掌碧水宫的日子,一大早东升、万象二宫门大开,两道过水桥架起不久,陆续有南北道上的武林人物进宫拜贺。
古钰与顾庭松二人分于二门外迎客,风卷云则身着新制的水蓝纹绣宫主服,由楚应怀陪着,于内宫校场上与众来客见礼。
最先进宫的人物大多来自南方武林,北方的武林派别只有洛水盟,风卷云见洛水盟自庞娟之下,六个首领全数亲到,心下十分承情。
正说话间,三门二派的唐蕊、黎倚澜、焦未明与公西易玄的首徒靳恽,同双枪门的全阔、石桥苗家的苗芳儿等少一辈数人一并到了。
宫内的贺客愈来愈多,文伯观看校场上的人数,着文定俭速速吩咐四门厨房,再多备一百席酒宴出来。
风卷云正与刚到来的洵水紫螺僧叙话,忽听人丛中有人议道:“这些日来,多听江湖传闻,说道碧水宫的这位新宫主十分了得,今日一见,比之前宫主牧一,太也文弱单薄了些,看来这个新宫主,还是占了五行水神器的便宜。”
又听另一人道:“别乱说,我在来路听到三门二派的人说,这个风宫主在得五行水神器之前,多年在北方走动,你可知那江湖三恶的最后一恶不老童子,这些年如何全无踪迹?”
先那人道:“如何?”
后那人道:“只因他早已被这个风宫主独力杀了。”
先那人道:“此事当真么?”
后那人道:“三门二派的人所言,哪还有假?”
风卷云心道:“三门二派与毒雀是死敌,是以他们将诛杀不老童子的事全挂在我一人身上了。”
后那人续道:“不仅如此,当年三门二派先后大战奉见山庄与毒叟,这个风宫主都是参与了的。”
先那人道:“难怪三门二派的人与他交情深厚了。”
后那人道:“三门二派的人还说,这个风宫主南来碧水宫之前,在西北道上拔盗寨、杀恶霸,做了许多侠义之事,却从不爱扬名,是以咱们以往并不知江湖上有他这一号人物。”
又有一人说道:“我还听说洛水盟现如今出劫有序,绝少杀伤人命,亦是他一力促成,此人着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最先那人道:“只是碧水宫叫这个风宫主接任,太也冒险了些。”
后两人不解道:“如何冒险了?”
最先那人道:“碧水宫五代以来可都是姓牧的,如今这个风宫主接了任,日后碧水宫再要姓牧,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