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mGt图书集团第三编辑中心第七编辑室的主任,杜茹茹手底下有五员大将,个顶个地跑上跑下,为这次moc的产品调查做准备。
虽然此次合作的15本心理学学术着作加21本心理学通俗读物中,只有3本是杜茹茹她们编辑室负责的,但合作是杜茹茹去找三中心的陈总监申请的,陈总就把这次合作项目的所有事宜拜托给了七编室。
上午10:00,三中心的大会议室里黑压压坐了近百号人。除了几个出差在外的,三中心的全部成员几乎都到齐了。他们对“魔心”不甚了解,对moc却是向往已久,巴望着能有机会合作一把。
主持这次别开生面的宣讲会的,是moc产品部的李梦寻。负责宣讲的,是“魔心”的内容负责人何斯嘉和mGt这边本次合作项目的负责人杜茹茹。
何斯嘉介绍了“魔心”目前的内容版块和使用情况,带大家玩了几局游戏,很快点燃了现场编辑们的热情。
杜茹茹趁热打铁,总结了一些mGt目前心理书籍的宣传推广和销售情况,重点讲了讲这一次的合作方式:
“大家看到这里,点开‘魔心’,在这一栏里,就可以看到我们的书籍推荐。在积分兑换这里,也有书籍陈列。下面的游戏专区,还会设计几个关于书籍的游戏,都有模板,到时候编辑们设计好,往里套就可以了。心理知识普及这里,也可以将书籍图片和简介摆进去,可以直接链接到书籍推荐这一块。而‘魔心’的二维码将会出现在每本书的前勒口上。后续我们出版的心理书籍,都可以沿用这一合作方式。”
当然,她没说的是,moc还将得到整个mGt集团对“魔心”的使用数据和反馈意见。这是何斯嘉和李梦寻此行的目的。
陈总对这次品调宣讲整体是很满意的。最后她作总结发言:“今天的活动非常有意义。图书的网络宣传渠道,向来是多多益善,过去mGt跟moc这样的大平台也有过零星浅层的合作,但都仅限于用户身份的操作,也缺乏针对性。
“这次,我们是要把mGt的心理书籍植入到‘魔心’平台内部,而‘魔心’也可以借由这些书籍补全自己的专业形象,可以说是互为血肉。
“这次合作虽小,如果可以以此为先例,打开以后mGt图书宣传售卖和moc大平台的合作缺口,那对于三中心及整个mGt来说都是福音。我会把这次的事情写进周报,汇报给袁总他们。希望大家再接再厉,确保这次合作推进到位,起到最好的效益。也希望大家开动脑筋,多开拓一些别的合作方式,让我们的好书可以走到更多人的身边。”
宣讲11点就结束了。收拾完会场已近中午,杜茹茹请客,叫上何斯嘉、李梦寻和她手底下的四个姑娘、一个小伙,到mGt三楼的咖啡馆吃饭。
“杜老大,你是怎么搞到这个合作的?你都不知道,刚才四编室的两个编辑都说老羡慕我们了。”小伙子很活泼,讲话很直白。
“小高,在座这么多美女,你也注意下形象。”杜茹茹见他作揖讨饶,便也认真答他:“多亏了何老师,也谢谢李老师,你们辛苦了。”
李梦寻谦虚道:“何老师管内容的,这次是帮我的忙。应该我谢谢何老师和杜老师,还有各位。”
“好,那我们就都不谢了,只吃饭。”何斯嘉还真不习惯跟杜茹茹客气。
大家都说“好”,四个没说话的姑娘也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其中一个姑娘问:“老大,你怎么跟何老师和李老师认识的?”
杜茹茹诡异一笑:“我跟何老师,我们一个宿舍住过,老相识了。”
何斯嘉替她解释:“是啊,她也是我老大。李老师是我在moc认识的,人特好,很优秀。”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另一个姑娘不由得点赞:“何老师,这个‘魔心’太好玩了,光心理测试就够我玩一整天了,都不带重样的。”
“是啊是啊,这里面的游戏很新奇,有没有攻略之类的?我好想攒积分,给自己换玫瑰,还可以买零食呢。”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一个姑娘兴奋地加入谈话。
“那这样,我们建个群吧,回头李老师你把攻略发群里,就是你们得保证,暂时不能外传哦。”何斯嘉提议。
“嗯嗯嗯嗯,放心,绝不会让第九个人知道。”一行人感激地看着她。她这次帮大家要到moc产品部李梦寻的微信,以后要合作别的项目就方便多了。
吃完了饭,何斯嘉和杜茹茹先送走了李梦寻,两个人站在街边等车。
“你跟Alvin怎么样了?”何斯嘉关心地询问。几天不见,杜茹茹脸上洋溢着喜悦,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从容。
“我们租了个房子,收拾好了请你们去玩。”杜茹茹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
“哇哦,你终于遇到一个你肯为他挪窝的人了。”何斯嘉抱住了她,“你这初恋不要太猛哦!”
“我是初恋,但我不是小女孩了。”杜茹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她既明白她未说出口的担心,她就让她放心。
坐车回家的路上,小高把上午活动的照片发在了群里。何斯嘉挑了几张自己的,转给刘忻槐。他很快打了过来:“亲爱的,你今天穿这身特别好看。你这是去哪了?”
“是吗?我去杜茹茹公司做品调了。她说她和Alvin准备同居了。”何斯嘉自动八卦了一下,略略不安。
“你这是担心了?你别操人家的心,都是成年人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安慰她,“Alvin人靠得住的,你放心。”
“那他当年是怎么跟miss Li分的手?”何斯嘉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答案。
“不是你撮合他俩的吗?你之前怎么不问清楚?”刘忻槐好笑地回答她。
“我之前没想得那么周全。我是早就该问的。”她现在颇有些自责了。她以为杜茹茹这恋爱至少得先谈上个一年半载的,再考虑下一步。没想到他们一步到位,直接同居了。
“好吧。”刘忻槐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说给何斯嘉听。
Alvin毕业后没有回国,在G大附近租了房子,一边找工作,一边陪miss Li念书。这部分是何斯嘉之前就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后来的事。miss Li毕业那一年,她父亲让她回国,然后安排她去美国深造。Alvin没法跟她一起去韩国,那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是为了miss Li才留在中国的,她却要走了。他也只好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现在他回来,应该也是为了感情吧。他跟miss Li分手之后,也许跟杜茹茹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刘忻槐给她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好教她不要忧虑。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回来。”何斯嘉被说服了,安心不少。
刘忻槐挂了电话,把头发上的水擦干,走出洗手间。上午从h大回招待所的路上,阴云骤聚,下了场急雨,将他半身浇湿。他洗完澡,就看到了何斯嘉发来的照片,打了过去。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北京今天是个温暖干燥的晴天,不像广州,潮湿闷热,房间里还得开空调才能通风。不知道是气候不适应,还是太过思念某人,他感觉心头郁结,愁云压顶,都有些水土不服了。
此刻天已放晴,窗外南风掠过,挟着空气中湿润的气息将他包裹,他不由地颤抖几下。屋里空调开了有半小时了,墙上温度计显示室内只有21摄氏度。他关了空调,把衣服穿好,又加了件薄外套。
手机再度响起,还是何斯嘉。他急切地接起电话,她的声音柔柔脆脆地飘过来:“喂,刘老师,我到家了。”
刘忻槐心头一暖,愁绪全消:“你累不累?先好好睡一觉再去学校。怎么又打过来了?”
“没那么累。刚才我好像话还没说完。”她有些沮丧。
“嗯,是什么事?你说。”他打了个寒噤。
“唉,你还有多久回来?你不在家,我太想你了。”她长吁一口气,心里发堵。空荡荡的屋子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哪儿都是他,哪儿都没有他。
刘忻槐怔怔地笑了,语调无比温柔:“我一直都在想你,每分每秒,从不间断。你知道吗,你就长在我心里——”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啦?着凉了吗?”何斯嘉心绪不宁,担忧起来。
“没事,今天淋了点雨,我现在穿得很暖和了。应该是你在想我,我感应到了。那你说说,你有多想我?”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
“怎么说呢,茶饭不思,废寝忘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句深得我心。”女孩嘴角含笑,粉面含情,清丽的倩影将他的心胸撞了个满怀。
他伫立窗前,从推开三分之一的窗户缝隙里,看着楼下街边那一小片夏日的绿色。无数个过去和现在的日日夜夜在风里吹刮着闪过,幻化成他心里万分熟稔的东西,一种既令人喜悦又令人痛苦的思念。
他静静地站立片刻,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很热。临着h大南门的这条大街上,车来车往,好几对学生情侣姿态亲昵地漫步在旁边林荫小道。他踽踽独行,不时有女生向他投来热切的目光,还有擦肩而过的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提到他。他快速走过,仿佛自己在飞快地靠近这场离别的终点。
下午在S大心理咨询中心的时间,何斯嘉过得很轻松。她接待了四例常见心理问题的来访者,聊得颇为顺利。比如,20岁的大二男生,从高中开始,每次考试前都会心烦意乱,坐卧不宁,紧张到出现窒息的感觉,有时甚至胸口疼痛,全身难受得无以名状。他是典型的焦虑性神经症,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贯彻的一些升学观念过于极端地影响了他,长期的压力、失败和白眼冷遇,导致他出现心理问题。何斯嘉为他预约了下一次的咨询时间,并希望他可以向他的父母转达让他们一同接受心理咨询的意见。当然,她会帮他们安排别的咨询师。
又比如,43岁的企业业务女主管,几个月来头痛失眠,胸痛憋气,经常打嗝,胃部不适,腹胀及腹泻,总是担心自己得了什么病,但几次就医都没有查出病变。细心询问之后,何斯嘉发现她患了一种病,叫“躯体化障碍”,就是把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冲突和不满转化成了身体的症状,自己却浑然不觉。西医管这叫“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她推荐她在继续做心理咨询的同时,去找一家权威靠谱的中医进行综合治疗。
何斯嘉把几个来访者的资料补全,交给褚晗光存档。她脑海里闪过一个问题,脱口而出:“章熙芸老师和一一她们科室的章医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褚晗光惊叹于她的联想能力:“这也能被你看出来?!章医生是章老师的姑姑。”他迟疑了一下,坦承道:“我姐姐下周会来北京。章老师帮我联系了她姑姑给我姐看病。”
何斯嘉没有控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好在褚晗光并不介意,他只是自责和痛苦:“过去也看过一段时间,没有好转。后来都是我自己帮她调节。我是个失败的咨询师。”
何斯嘉既想安慰他,又不得不警告他:“师兄,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帮了很多人了。至于你姐姐,你早就该跟我们说,大家一起想办法会更好。她是你姐,你是没办法以咨询师的身份真的帮到她的。”
褚晗光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谢谢你,小斯。要不是你,我还没办法下定决心。”
何斯嘉点点头:“你姐姐治病的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说。”
褚晗光坦然答应:“好,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对了,章老师跟我说,欧阳珏目前情况还不错,交了新的朋友,她很能吃苦,成绩也挺好,她们专业老师还表扬了她。她说想来看看你,章老师已经帮你拒绝了。”
“太好了,这恐怕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谢谢师兄。你也帮我谢谢熙芸。”她倍感振奋,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心理诊室。
17:00刚过,何斯嘉出了心理大楼,往S大南门走去。小路两旁碧树幽静,一簇又一簇紫丁香从矮矮的灌木丛中热闹地探出头,让这个校园的角落生动活泼了几许。
小路尽头拐弯的地方,墙根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何斯嘉眼睛扫过车牌,心头一跳。这是她熟悉的那辆车。
车前无人,司机位和副驾驶位是空的,后排黑漆漆的看不甚清楚。她假装没有看见它,快速绕过车子,拐到旁边变宽的道路,这里通往南门。
何斯嘉继续往前走了几米,不得不停下脚步。车子后面站着一对安静说话的男女,看见她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唐晓棠的小学妹惊奇地喊出声:“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何斯嘉笑着抬起手,冲两人一一挥过,算是一并打了招呼:“我刚下班,从诊室来。”
小学妹还待说话,旁边的顾宁睿眼神里都是惊喜:“没想到还真能在这里遇见你。”
何斯嘉指了指车子边上的教学楼,故作无奈:“是啊,这里就是心理大楼。”
小学妹很意外:“你俩认识?”
顾宁睿从容解释道:“我们公司跟你们学院有合作项目。何斯嘉是你们这边的负责人。”
小学妹默默地不再说话。顾宁睿也礼貌地闭上了嘴。何斯嘉看不透这对兄妹的关系,隐隐觉得诡异。两个人长着相似的眉眼和嘴巴,下巴的轮廓也如出一辙。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神似的气质。而他们默契地没有在何斯嘉面前介绍彼此。
何斯嘉只好自己来确认:“所以,这是你妹妹顾宁萱?”
顾宁睿微微颔首:“嗯。”顾宁萱冲何斯嘉微微一笑。
奥迪车后座的车窗摇下来一半,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冲这边喊道:“睿儿——”那双干练洞察的眼睛看到何斯嘉,猝不及防愣住了。
何斯嘉看到她,不动声色地忽略掉这张面孔,冲顾宁睿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聊。”
顾宁睿看了一眼车里坐着的人:“妈,你稍等。”他不容拒绝地告诉何斯嘉:“我送你一段。”
顾宁萱识趣地看着他们,对她哥哥说:“我在这等你。”她对何斯嘉挥手告别,就见他们并肩往南门走去了,留下两个好看的背影。
“我可以找你做咨询吗?”顾宁睿面色平静,不知是认真,还是随口说说。
“这个,恐怕不行。”何斯嘉给了一张S大心理咨询中心的名片给他,“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私下见面,我可以以朋友的方式,给你一些建议。如果你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我可以帮你推荐人选。”
“哦,这是为什么?”他颇为遗憾地问。
“作为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不能给熟人、亲人和朋友做咨询,不能把个人联系方式透露给来访者,也不能在非咨询时间地点面见和联系来访者。”她鬼使神差,不免又加上一句,“而且我们有保密原则,未经来访者同意,不得向他人透露咨询内容,在非咨询时间地点偶遇来访者,最好装作不曾相识。”
她不知道顾宁睿是何用意,他也未必不知这些原则。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申明了这一点。
何斯嘉心里有点乱。当她看到车里坐着的那个熟悉的面孔是曹女士,她串起前因后果以及所有的细节,明白了发生在顾宁睿和顾宁萱身上的那些往事。
此刻,他热切地追问:“像你说的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郑重回答:“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这是她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能够给到朋友帮助的一种方式罢了。
聪慧如顾宁睿,他的确听得十分明白,还有些感慨:“那就先谢谢了,朋友。”
两个人在南门外的马路边道别。顾宁睿看着何斯嘉安全过了马路,回转头往校园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