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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朝贡院。

举子们已经完成应试,留在盛都城等候结果。

贡院里只剩下负责誊录和批阅试卷的礼部官员。

丁太医慌慌张张赶到巧一办公的厅堂时,巧一正在仔细对比原试卷与誊抄试卷的不同,以防有人暗作记号。

“巧侍……主考大人,我……微臣有事找您!”

丁章见屋内还有别人,只得先将脱口而出的话憋回去。

巧一站了起来,语气平静:“丁太医,我们出去说吧,别打扰到几位大人。”

门外树下。

丁章比巧一矮半个头,此刻几乎是跳了起来。

“公主小产了!生死未卜!贡院里都在暗中议论此事,你没听说吗!?”

巧一背手而立,盯着不远处的砖缝,“听说了。”

“你!你都一点不着急,一点不在乎的吗?”

丁章都快急死了,他后悔答应公主来贡院,他就应该在府里守着公主,寸步不离!

巧一看了看四周,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贡院里里外外戒备森严,主子的消息不是通过主子的人传进来,而是让你我‘听说’得到,必是有人故意为之,其心不明。”

“是是是,我知道,你冷静,理智。可你想没想过,无风不起浪,主子若没有出事,绝不敢有人造当今公主的谣!”

丁章咬牙切齿。

却也无能为力。

巧一的眸光暗了暗,“主子定无性命之忧,否则皇上也会传消息进来。”

见丁太医在自己身旁焦急地转来转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巧一抚住了丁章的肩,“丁太医,你应该知道,放消息出来的人,就是想让我心神不定,冲出贡院确认主子是否安好,而后让本届科举,功亏一篑。”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丁章心不在焉地应着。

“可主子胎像绝不至于突然流产,月份已经有些大了,此时流产如果处理不当,极易引起血崩,十分危险!”

丁太医担心巧一是因为年龄太小,不知女子生育的艰辛,又急急补充道。

巧一侧过身子,背对着丁太医。

“我会加快阅卷的流程,将原定的七日缩减为三日。主子会没事的,你我不能自乱阵脚。”

攥紧的拳头指尖向内,掌心的疼痛清晰而敏锐。

巧一沉着声音说完,抬脚便走向了阅卷的屋子。

丁章盯着巧一背影,面色同样阴沉。

直到他看见巧一跨进门槛时,身子略微歪斜又迅速矫正,终于收回了目光,转为面对着大树。

微微仰起头,将已经涌入眼眶的泪水慢慢缩了回去。

还有三天。

再坚持三天。

入夜。

公主府。

步云已经醒了。

只是心绪还没有平复。

这一生死关,算是闯过了。

她原来从不怕死。

这次却是有了直白的恐惧。

穿越之后,她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在有了心爱之人和挂念之事以后,步云也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俗人。

失控的身体,模糊的神志,几乎快到忍耐极限的痛感。

她经历这些的时候,仍旧是一个人。

兴许,也幸好是一个人吧。

寝殿里,墨如看见公主已经转醒,却迟迟没有说话,便默默跪坐在床旁等待。

女医姜舒正伏在一旁的桌子上小憩。

翠儿和小叶子横七竖八地睡在寝殿外面,裹着厚厚的被子。

“皇上知道了么?”

步云抓着被子,勉强撑起身体。

墨如连忙将床尾的被子挪过来,把枕头垫高,方便公主靠着说话。

“小叶子回来说,皇上去盛郊打猎,最快也要明日一早才能回宫,您小产的消息,宫里会派人去通禀的。”

墨如道。

步云唇色苍白,“允昭肯定知道了吧。估计他不会闲着。”

墨如低头做恭敬状,“二皇子……还有半日可以高兴。”

姜舒本来是睡着了,但睡得不深,听着公主和墨如主仆二人说悄悄话,只得继续趴在桌子上装睡。

二皇子?难道六公主小产和二皇子有关?姜舒在心里犯着嘀咕。

她是皇上亲自指派公主府伺候的女医,如今步云的胎出了事,虽然人救了回来,但她回宫也必然要被皇上治罪的。

如果……如果是有人害了六公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谋害韶音公主胎儿之人,才该被治罪。

而她,拼死护住公主性命,反而有功。

“姜太医,公主醒了。”

墨如心细如发,说话间已经发现姜舒的呼吸节奏不似在睡着,索性出言叫醒了她。

“哎哎,来了来了,公主您感觉如何?”

姜舒装睡本就煎熬,听到墨如叫她,急忙起身走到公主床前。

步云握住了姜舒的手,眼神真挚,“姜太医,谢谢你。”

姜舒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一半,公主没有怪她,反而谢她,就说明,公主这头,不会在皇上面前为难自己。

“公主,您日常所用的全部饮食器具,还有衣着用品,微臣已命人保持原样,您的这胎一向安好,突遭不测,微臣担心……”

将所有物品保持原样,是公主昏迷时,墨如同下人发的话,此刻为了便于自己脱罪,姜舒斗胆安在了自己身上。

步云看了墨如一眼,再转向姜舒时,眼泪已经簌簌扑扑地滴落下来,“姜太医、本宫突然就、就……想必定是……你要帮本宫、帮本宫查……”

墨如轻轻拽了下姜舒的袖子,“姜太医,主子刚刚苏醒,心情悲痛,咱们再让主子休息一会儿,去旁边说话吧。”

步云静静躺着,看着墨如和姜舒在不远处低语,两人说了几句便退到殿外,换成翠儿进入房中伺候。

步云知道,墨如将会利用姜舒的弱点,把姜太医变成和他们一条船上的人。

这些事情,她先前都已部署妥当,此刻无需再操心。

只是不知道,巧一怎么样了。

按照二皇子的尿性,定然已经拐弯抹角地派人将消息送入贡院。

贡院。

前院灯火通明,主考官陆巧一下令,加快阅卷速度,提前完成任务。

众人实行十二时辰排班制度,轮流吃饭和休息。

后院的一排厢房里,为首的那间,正隐隐传出极其细微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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