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姑娘两手同时抓住两个的头发,拖到大树下,丢下来,再去抓下两个,不紧不慢,一趟接一趟,全都抓过来,挤挤挨挨吊起来。
六十四个三班像一大片大丝瓜,寒风一吹,荡来荡去。
大家似乎都没有发现,一旦被绑,三班没有一个哼一声,吊在树上,寒风猛吹,三班也不喊救人,更不喊太冷,就是憋着不出声。
四个城门,二百多个三班被一百多个三班从树上卸下来,松绑。
这次作难了,没有那么多的大车送人,扛又扛不动,停又不敢停,一会儿就冻死了。
别人冻死还好说,班头给冻死了,找谁要工钱?没编制的,全靠班头施舍和自己创收,他死了,换个班头,自己的饭碗砸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一百多个三班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搓手跺脚。
采成功来了,肩上扛着一个特别大的袋子,身后还跟着俩叫花子,也扛着袋子。看着鼓鼓囊囊,里面像是砖块瓦片,也不知道他一个二县太爷弄的是什么新花样。
采成功:“老乡们,谁背,送回家一个,白银三十两!”
肩上的袋子掉下来,平在地面,采成功横着坐上去,掏出一锭三十两银子:
“听说过商鞅徙木立信没有?谁敢送人,只要背在肩上,这锭银子归谁。谁敢?第一个敢的,我叫他一声亲爹!”
这是本县历史上的旷古奇闻,估计,也创造了整个国家的历史新篇章,至少,是政权新传,官爱民新气象。
人们愚钝,接受新事物太慢,这是常态。没人敢,特别是被“我叫他一声亲爹”,以后,还敢在济源县混不敢了?
采成功大急:“在场的,男的,都是我亲爹!有人送没有?我采成功的哪个爹先送?我给你磕头!”
三班的那些没被挂在树上的,虽然一不留神成了县尉的亲爹,身上也很有些蛮力,但是,作为属下,自然、根本不敢送,小命要紧。
现在,是愣头青发家致富的时代,风口上,往前一站,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了,谁敢既当爹又发财,谁就是今天的大英雄,会被本县广为传颂,载入本县史册,《县志》必定有一笔。
天增岁月娘增寿,春满乾坤爹满门。采成功干得不错。
这个大英雄在采成功的震撼蛊惑下,慢慢前趋,挪出人群,一件破棉袄千疮百孔,一条破棉裤,足足的百洞朝外。他裤子上的洞洞没有城墙下的三个洞洞大,但是,一走一忽闪。
叫花子走得正正经经,采成功高兴的得歇斯底里,一下子骑在自己银袋子上,跪下来,声泪俱下:“爹!亲爹,我的亲亲老爹!你来了?快,接住银子,对了,接住。就那些猪,扛一个,送走!”
叫花子看样子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采成功却有四十岁上下,真情真意地管叫花叫了亲爹,银子也递了出来。
他嘴里咬着三十两,转身,一把抱起一个冻得半死的三班衙役,一抡,横在背后。两只胳膊朝前一兜,一只胳膊后脖子,一只胳膊大腿,夹着就进了城。
这次,几十个三班没一个吭声,既不搜身,也不收钱,更不朝城门这边看一眼。
这大英雄是齐用忍上任以来第一个进城不缴费的平民英雄。
城里的老百姓疯了似的往外涌。
大英雄被挤倒了,压着衙役,勉强爬起来,摸摸衙役,已经被踩得满脸血,探探鼻孔,没有感觉,摸摸嘴捏捏嘴唇,他不骂人也不张嘴,任凭血往外流。
大英雄被人流撞翻,还被踩了好几下,第二次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被拥出了城。
人流还在滚,他完不成县尉亲儿子的重托了,去向不明。
其实,四个城门一共有四个县尉呢,都带着银子,都是一个三十两,都是哭着喊着找亲爹、亲亲老爹、老亲爹。
采成功每递出一锭银子,必定磕头叫一声亲爹,但是,银子没递完,被脱衣服的三班没了。
采成功看着银子,非常发愁,仰天长叹:“这么多亲爹,我该怎么办?”
有人有办法,最早进城的几个大姑娘挤到了人山人海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