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玉堂春提起狗子,乔秉搁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
“狗子……”乔秉想要开口回应,却发现一开口,声音都有些不对了。
她赶忙抿了嘴,站起来走了走,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咕咚咕咚的喝掉大半瓶。
仿佛只有这个样子,她才能够冷静下来。
玉堂春和薄望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薄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更多的还是心疼和担忧:“你怎么了?”
他走过去满是不安的问,眼神更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乔秉的身上。
“老乔,你这个样子,我怕是很难不请你回去接受一下调查。”玉堂春则是想到了孙波和林大江的死,以及那些照片和背后的文字。
乔秉有很大的作案动机。
不过又拿了一瓶水出来喝光的乔秉,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闻言也只是笑笑:“如果确实有必要,我很乐意配合。”
她说完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我知道,我有很大的嫌疑。”
薄望一听这话,不免又着急起来。
只是他都还来不及劝阻什么,乔秉就按下了他的手,声音平淡的说道:“垃圾处理厂弃尸案,人偶碎尸案,天台晾尸案和人偶藏尸案,以及摔倒在楼梯里,最后因为路人刻意忽视而死在过道上的孙波……
这每一桩案子,我都在小说里写过,细节上也有许多类似……”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是觉得有些过于赘述,遂没有再细说,直接看着薄望道:“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这案子跟我的小说极度相似么?”
当时薄望从她这里离开,虽然说的是排除她的嫌疑,但毕竟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来佐证。
没有证据,就算说出真相,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
“楼上那具人偶里的完整尸体……”她说着,语气微微顿了顿。
当时薄望把从人偶嘴里拿出来的小纸条给她看,她拒绝了。
可即便没有看,她也多少猜得到上面写了什么。
只是如果就这样说出来,恐怕她的嫌疑就会更大了。
但很快,她就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再犹豫的开口:“那具藏在人偶里的完整尸体,是缑娜娜。”
缑娜娜这个名字,她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
是那个联系她出钱救治狗子的志愿者小姑娘。
她其实当时就认出来了。
虽然尸体经过一系列处理,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却也没有影响她从记忆里翻找出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多少是有点心情复杂的。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场合不合适,又有只小苍蝇盯着她,她可能会大笑三声。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恶毒也罢。
她当时就是很幸灾乐祸。
甚至更多的是痛快!
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所以她神色十分坦荡自然,既没有愧疚,也没有同情:“……至于孙波和林大江,前者就更好说了,恐怕整个枫蓝小区的人都知道我跟他有矛盾。”
她说着,不屑的笑了笑:“当时枫蓝物业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也为了包庇持刀行凶的孙波,睁着眼睛瞎说我被歹徒划伤的事是子虚乌有。
说是因为我精神有问题,自己划伤了诬陷他们,甚至还找了大量的营销号,雇佣了水军,对我各种拉踩贬斥,企图用舆论的手段,压制我为自己维权的行为。
当时看热闹的人,怕是没有哪个不知道我的。”
薄望听着,不免有些心疼:“乔……”
他想要安慰乔秉几句,却又觉得无论多少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玉堂春则是趁着他犹豫的空档,追问乔秉:“那林大江呢?”
说实话,他没觉得孙波的死有什么疑点,除非监控被人篡改了内容。
唯一的疑点,恐怕就是薄望所说的,那个叫郑在浪的负责人,说过孙波早就已经死了。
不过纵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太怀疑乔秉。
毕竟从监控里也能够看到,孙波是在原地趴了将近半个月,直到尸体的那股子腐烂味道,都顺着楼道,钻进了住户家里才有人报案。
他更关心林大江同乔秉之间的关系……
毕竟目前就他们所掌握的证据资料来看,林大江只是给乔秉送外卖的次数比较多,除此之外,并无交集。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作案动机,便只有那些虐狗照片。
可他并不觉得乔秉会如此没有理智,也不该知法犯法。
只不过天台上的那一幕,真的是惊吓到他了。
饶是他办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当时的案发现场,比乔秉刚刚陈述的惨烈多了。
他们甚至怀疑,林大江就是被挂在那里,活活晒死的。
也还有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别的事情,绝不单纯的只是死后被晾晒在那里。
如此充满恶意报复性的恶劣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乔秉听到“林大江”这三个字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林大江其实之前不叫林大江。
不过乔秉在之前,倒也没有想到这其中会有这么一桩渊源。
“我曾经起诉过林大江强*奸*未遂。”乔秉说起曾经那些破烂事儿的时候,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前,这些烂人烂事,她只要想想就十分暴躁。
“不过一开始,我倒也没想起来这个人……”
她开口先说了另外一件事:“因为与枫蓝物业之间,扯皮了一场至今尚没有定论的破烂官司,在对方别有居心的带节奏之下,我几乎声名狼藉。”
说到“声名狼藉”四个字,她嘲讽的笑了起来:“可能我这个人,真的有什么罪孽,所以总是会碰到一些……当时不吭声,暗搓搓的去发帖子,说什么要对质,言明是要声讨我,但却从来不敢先艾特我去对质。
总是先断章取义一番,说足了我的不是,然后请人带节奏搞热度,直到给我盖棺定罪好了,舆论已经有所倾向了,才又当又立的让我知道。
之后自然又是少不得一番阴谋论,说我心虚了所以才在当时不敢回应,现在出来了,是因为热度太高,我自知躲不过去了……”
乔秉冷呵一声,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这种套路大概是真的很深得人心吧。”她淡淡的继续说道:“总是能很轻易的,就赚了一波站队与声讨。
当时我因为被对方指控精神方面有问题,不仅受到了舆论的指责,说我自己划伤了之后,诬陷枫蓝物业的安保人员,意图讹诈。
还遭受到了来自房东的驱逐压力。
又适逢合租的室友突然一去不回,我不得不独自一个人,承担将近四万块钱的房租。”
乔秉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再次恍惚。
她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与楚沁决裂的时候。
当时,楚沁就是和她借三万块钱,说是要租房子。
但被她给拒绝了。
就好像一切都是个圆圈似的,兜兜转转的,她还是因为楚沁,损失了三万块钱。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她蠢。
乔秉突然笑的有些讥诮,把玉堂春笑的有些心里毛毛的,不确定的看了薄望一眼,用目光询问:她没事吧?
薄望轻微的晃了下头,示意玉堂春别胡思乱想。
不过他心里多少也知道,乔秉……恐怕真的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以后,精神方面受到了极大刺激。
喜怒无常至少是有的。
乔秉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空气间的陡然安静,让她一下子回过神,并迅速的收拾好了情绪。
她简单的说了一下遇见狗子,以及在枫蓝宠物医院,跟志愿者小姑娘们发生了一些争吵后,被指控是虐狗的凶手在网上再次被大范围谴责的事情。
“……我的住址,最终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被人爆了出去。
当天就有人过来敲我的门,之后还有人借林大江之手,给我送了一袋子老鼠。”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那些老鼠就藏在外卖盒子的底下。
我当时只觉得分量有些重,却并没有多想……”
然后那天,她在屋里抓了好几个小时的老鼠。
一直到屋里东一只西一只的,躺了好多老鼠尸体,有一些甚至已经被锤成了烂肉泥。
一屋子的狼藉,勉强让她清醒。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她就抱着狗子搬走了,连换洗的衣物都没带一件。
“我被他们搞怕了,担心继续待下去,会有人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就连夜搬走了。”乔秉说起过往那段算是惊心动魄的糟心经历时,竟然没有多难过了。
反倒是像在陈述不相干之人的事情。
“我在北城有一套房子。”乔秉说起这个时候,神色才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当初,她是以为她会在北城定居的。
毕竟来北城的时候,她真的是带了一腔热爱而来。
谁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物是人非呢。
她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没有多说那套房子的意思:“因为那套房所在的小区,安保还不错,是十个枫蓝小区都比不了的,所以我就带着狗子搬了过去。”
在那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会有一天,她又重新住回了那里。
早知道会如此,她何必跟楚沁搭伙合租呢。
直接就住回自己的房子不好么?
想到这里,她原本平静的脸多了两分戾气。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克制整理,就这样带着情绪恨意开口道:“安生的过了几日,却又一次遇见了林大江。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是偶遇还是早有预谋,竟然在看见我和狗子之后,骑着小电车朝我撞了过来。”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狗子的眼睛失明了的。
“我当时反应及时的躲开了,却没想到他一次撞不成,还来了第二次。
当时是狗子将我扑开,又用身体挡了一下,我才没被撞到。”
但狗子被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