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潼背靠着萧昀，突然轻轻的问：“所以，你就选择站在妖族这边了？”
萧昀淡淡摇头，从抱住姜潼改为牵住她，道：“跟我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潼只得亦步亦趋的被迫跟着萧昀走。
流波宫很大，盘踞整个逐波峰顶，甚至窜进云层，悬浮的宫殿便有许多，这样不知道目的何为被萧昀拉着走，姜潼是有些迷茫无措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足以让她一个人关上门，好好理清思路。
可萧昀显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事是要她被迫接受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姜潼和萧昀穿了三四层殿宇，两三个广场，终于来到一片雪原的山洞前。
姜潼呆呆的站在洞前打量，双腿发木。
那不是普通的山洞，入口处黑洞洞的漩涡，正缓慢的旋转，封口皆是带着尖刺的粗如成年男子手臂的铁链，墙面滋滋流转的流光，布满杀气。
而在那周围大大小小的咒印，封印，数不胜数。
黑色的洞就在眼前，直让人控制不住想跳下去，或者被吸进去。
至少姜潼觉得，这洞对她有着莫名的宿命感和吸引力。
“这是……？”姜潼问萧昀。
“封印。”
姜潼抽了口气，难怪流波宫建在如此艰险的地方，起初她以为是为了避人耳目，或者是为了占据天险，原来还有这么个原因，三界被撕裂的封印就在此处。
联想起刚才在壁画中看到的，大神不小心划破了封印，可能……因为昆仑山逐波峰是九州距离天空最近的距离？所以被划破？
姜潼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弄的哭笑不得。
“你一直想守封印。”
萧昀负手道：“我一直想尝试能不能修补封印。”
还九州真正的太平。
姜潼也起了好奇心：“那能修吗？”
“能。”
姜潼又惊又喜又疑：“真的能修？”
有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办法修补。
“可以，至少在灵界封印也破碎之前，我想我可以修。”萧昀攥紧拳头。
“哥……是在等什么？”姜潼明白，一定需要契机。
“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妖族和灵族式微，我一定会修好封印，不让人族有机可乘。”萧昀一双眸子突变狠厉：“这也是我能短时间内控制妖族的原因。”
就算萧昀说话藏三分，姜潼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灵族是比妖族更傻更单纯更强大的一族，现在灵族被人族蒙蔽，以为人族才是受害方，一旦有朝一日封印破碎，如果人再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欲望和野心，只怕后果不堪想象。
就算妖族和灵族奋起反抗，那伤的，无非是更多的平民百姓罢了。
想通这一点的姜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舌根都僵硬了，她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萧昀发现她脸色不对头，关心道：“你怎么了？”
姜潼僵着脖子扭头，问：“不论事情真真假假，既然九州还粉饰着太平，至少斩妖除魔这已经作为历史，融进天下人的骨血里，对吗。”
萧昀点头：“对。”
“可真正的真相真的只有哥你一人知道？”姜潼提出质疑。
萧昀目光越发的亮，姜潼在某些地方的聪慧，当真敏锐异常。
“你想说什么？”
姜潼狠狠的吸气，似乎这样才能把胸腔那口气拔上来：“姜国的皇帝，九州现如今的主人，天下的君王上位者，知不知道这件事？”
姜潼甚至不敢深思，她与皇帝也算认真接触过，那义愤填膺的样子，那慷慨激昂的斩妖除魔之语，一帧帧一幕幕，她全都见过。
萧昀轻轻回了四个字：“自然知道。”
一击中的。
姜潼突然咧开嘴，难看的笑了下，她早该猜到了。
萧昀继续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更要努力去圆这个骗局，努力带着所有人一步步走下去，直到……”
“直到谎言被戳穿的那天？或者人多行不义必遭报应的那天？”姜潼接过萧昀的话。
萧昀苦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姜潼苍白的脸色出现一丝惊恐。
“所以我想在封印彻底破碎之前，妖族鱼死网破之前修补封印，或许还可以挽回这一切。”萧昀道。
姜潼的心突然痛了。
难言的，细细密密的疼痛，拧着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姜潼颤声道
萧昀垂下眼睫：“知道。”
“一旦你被发现，就算圣上明白你想做什么，可天下人不会理解你，不会想知道真相！他们只想沉浸在历朝历代编织的美梦里，他们不会接受你这种想法作为，你在世人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姜潼舌根发颤，身体也在发颤，如果不是语不成调的声音提醒着她，恐怕她的灵魂也快颤抖出体外了。
萧昀眨了下眼，声音低沉又平稳：“我知道，可我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算什么？我从来都与所谓的正义背道而驰，世人皆醉，就让我一个人疯下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正与邪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忠于什么。
姜潼盯着俊逸非凡的萧昀，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他是从何时开始发现这个秘密并且准备付诸实行的呢？
他是何时当上流波宫的主人，暂摄妖王之位，走上这条路的呢？
而当他头也不回的走上这条路之时，却是孤单且义无反顾的，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逆风而行。
成了，妖族从九州消失，回归自己的世界，但不会有人发现是他的牺牲，没有人会感谢他。
败了，那么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如大厦倾颓般倒在世人眼前，他会承受一切谩骂和指责，甚至荆州都会受到牵连。
可他依然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默默抗着，还能把时间管理的井井有条，九州的任何事都没有落下，也没有落下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姜潼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这么难呢。
她知道萧昀没有把全部真相告诉她。
比如，如何修补封印。
虽然没说，但她也一定知道，必然是十分困难艰险的。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有她能理解萧昀了。
姜潼主动拉起萧昀宽厚修长的手掌，默默看着这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