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做了断断续续的梦。
关于他们过去的那些年。
一个人处理工作,一个人回到家,一个人做饭......毫无规律的昼夜颠倒的混乱作息,时常会疼的太阳穴,常备的各种提神饮料,僵硬的手指和酸胀的双眼.......
还有像是瞬间就要塌下来的,灰败黯淡的天空,厚厚的云层遮挡了所有的光线,空间和时间里都充斥着巨大的寂寥的疏落感。
最后整个世界都透着不真实的梦境分崩离析。
那些对他们造成巨大压迫的,粗重易折的线条,慢慢地倾斜倒塌,激起一阵巨大的灰尘。
尘埃弥漫的时刻,无比清晰又真实的飞舞的粉尘里,走出他们无比渴望的人的身影。
携着满身的光芒,照亮了崩塌的废墟,驱散了所有令人窒息的尘埃。
好像让人看到了太阳的重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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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机场送周恒。
何倾知道这小子就不存在主动告诉她航班号这回事,所以是问的周予。
温悦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周予只是打了电话来,机场就周恒的一些朋友还有周驰。
看到她和顾衍的时候,周恒还嘴角微动,最后只是摸着鼻子:
“姐,姐夫。”
何倾没说什么。
让他把之前记的号码再核对一遍,嘱咐了几句,就看着他上了飞机。
背影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点。
何倾眼睫微颤。
去看温悦。
路上何倾看着街边的风景没有开口。
顾衍放慢了速度,到的时候没有先下车,而是侧头看了她一眼。
何倾揉揉眉心,顾衍倾身过来,吻在她嘴角,声音很低:
“没事的。”
几年也会很快。
何倾缓声:“嗯。”
她只是有些不习惯。
周恒。
以前才那么高,现在都快比她高出一个头了,还自己跑到国外去。
她其实知道为什么周恒是一个人。
他想逼着自己成长。
她从来都没告诉过周恒。
其实他在她心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了。
进门的时候温悦伸出手要抱抱。
不过她现在月份已经很足了,每个动作都要小心,何倾就轻轻地抱了她一下,牵着她坐下来,笑问她最近感觉怎么样。
温悦本来就是温柔的眉眼,这会儿更像是融化的春水:
“挺好的。”
她柔声道:
“宝宝很乖。”
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准备去医院待产,何倾就帮着她准备要带的东西,两个人细细交谈着,在漏进来的光线中,柔和得像是天使。
温悦有些嗜睡,和何倾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何倾慢慢地抽东西给她垫好,眸光温和,带着暖意地注视着就快要当母亲了的小妹妹。
每个人都好像变化太多,却又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唐棠的月份也马上就要到了,在同一家医院,他们就停下了手上正在筹备的事,帮着两边看着一点。
温悦是剖腹产,很顺利,是一个男孩。
唐棠也是剖腹产,过程艰辛一点,顾南笙在产房外面都红了眼眶,最后是一对双胞胎,也是男孩。
回到家的时候何倾揉着太阳穴笑:
“真好。”
都是母子平安。
顾衍知道她这些天累,双手动作很缓地给她揉着太阳穴,嗓音微哑地回应一声,然后垂眸看着有些疲乏的人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轻柔地握着她的手,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倾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顾衍下意识地抱紧她,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她稍显困顿,而且不安稳的眉眼,眼睫轻颤。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担心温悦和唐棠。
幸好。
手臂收紧,看到她眉眼微松,似乎是梦到了她们顺利的场景,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她是他心里,在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存在。
温悦和周予的宝贝叫做周忻文,小名叫苹果。
寓意平平安安。
温悦自己本来很忐忑地成为一个母亲,但是却发现照顾孩子这种事情,大叔好像更擅长,对付动不动就哭的小宝贝也很有办法,何倾他们来看她的时候,看到周予熟练地抱着小家伙,让他别哭了,一直嚎叫着的婴儿居然就真的不哭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得他们心都要化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温悦有些吃味地眨着眼睛问周恒要抱宝宝。
何倾笑看一眼周恒。
双胞胎顾清顾忝在顾南笙怀里也很乖,一直都是乖巧安分地望着爸爸妈妈,唐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顾南笙的头。
升级做爸爸的人身上应付自如,面不改色的气质瞬间就消失了,眼眸低垂,温柔地注视着妻子。
何倾和顾衍轻咳一声,默默地移开视线。
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顾衍实在怀疑这些场景会动摇倾倾,回到家的时候嗓音低柔地哄着她。
何倾轻笑:“你真是.......”
顾衍抚着她的耳后,眼中漾出笑意来:
“你这几天提出的诉求,嗯,统统无效。”
其实只是玩笑话。
他当然也喜欢孩子。
尤其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更喜欢她。
他只想让她没有任何负担。
何倾弯眸:“好吧。”
她知道自己对孩子其实更多的还是一种本性的温柔,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而且,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小心翼翼,她有些偏心地,想要偏向他。
就算没有孩子,他们也是幸福的家庭。
老师之前说讲座推迟了,没过多久又打电话来说要举办了。
给他们发来了邀请函。
两个人边继续着之前补充细节的工作,边说起讲座的主题,是古代绘画的艺术特点,其实是个很大很宽泛的课题了,不过李老师只是讲述其中的一个版块,可以细致深入些,还开玩笑说听完了讲座要考她。
何倾笑着应是。
当年她决绝地淡出了画协,不少人劝她不要那么倔,只有老师叹息着说了一声:“我只问你,还画不画?”
她当时心理状态不好,只是沉默着没有回应。
教导她多年的老师只是缓声道:
“何倾,绘画是有生命力的。”
“别放弃她的生命力。”
“不管画什么,你继续画。”
只要画了,就能把绘画的生命力延续下去。
又顺着这些,想起当年几乎是直接拉她离开深渊的编辑,她就又忍不住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他正握着自己的手指在流水下洗手,神情专注。
水光在日光的照耀下好像折射出彩色的光辉,映衬得眼前的场景虚幻如梦境。
何倾湿着手去捏他的脸,换来受害者宠溺的轻笑。
何倾咳一声:“我错了。”
顾衍弯眸:“那.......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