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记得他娶林菀的那个晚上。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眸色清凉的眸子里盛满了星光般瞩目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笑意与深情。
那么多人喜欢的林大小姐,却甘愿为了自己,与父兄闹僵,下嫁给他这么一个,家底不殷实,也不才华横溢的商人,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他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啊。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可能不像他想象得那么顺利了。
林菀确实很好,温柔体贴,不论什么时候,眼睛里都像有星星,他也确实舍不得让她做什么,纵容着她的创作,让她过着和结婚之前一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一般的生活。
可是他在商场上却遭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那些最终没能夺得林菀芳心的商界新贵,根本看不上他这个没有背景的穷小子,也不满他亏待他们的女神,所以总是找着机会就敲打他,给他使绊子,要不就是高高在上地,带着施舍傲慢的态度与他合作。
他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可是却必须忍。
他要让他们知道林菀选择嫁给他是没错的,尽管林菀每次都说,让他不要那么辛苦。
可是他怎么能认输,他就算背景不如那些男人,也不可能一辈子让人戳着脊梁骨说,他根本就是靠运气才娶到了她。
如他所愿的,何氏越做越大,他的野心开始膨胀,可是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林菀不是会抱怨的人,她理解他,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却越来越淡。
连续一周没有回家之后,他的助理爬上了他的床。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之后,就无法关闭了。
林菀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谈吐和气质都不凡的才女,虽然偶尔的情话也能击中他,却不能像外面的女人一样,温声细语地恭维他,让他感觉到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所以他在外面的女人越来越多。
可是事业壮大初期,他还需要林家的助力,也不甘心将林菀拱手让给他人,所以只当做自己只是工作忙,没时间回家哄着她。
林菀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淡。
他知道她肯定有所察觉了,但是却没想到她能那么决绝,直接查到了他在外面的私生子,还拿这件事威胁他,必须给她留下股份,否则他们就离婚,林氏也会终止和何氏的合作。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谈判,但是事情很快急转直下,因为林菀发现了林芊成了他的情人,林菀无法忍受,逼着他签了股份转让协议,远走他乡。
他断断续续地收到那边的消息,她有了蓝颜知己,生下了他们的孩子,最后重病离世。
他曾经发誓要给她所有的人,就这样香消玉殒,至死都没有留下一句原谅。
可是生下的孩子却依旧姓何,起了他起的名字,叫何倾。
一开始他是很喜欢她的。
她很像林菀,不只是眉眼,就连性情都随了她的清冷,有时候也会温柔。
看爸爸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他们有过比较和平的父女关系,在一张饭桌上谈论着很多他从前不感兴趣的事,还有她母亲。
他也想过把爱倾注在她身上,直到他开始注意到,她和林家的人开始亲近。
林家那边的人虽然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报复举动,可他知道林菀是林家的掌上明珠,如果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绝对不会放过他,那他们接近他的女儿是什么意思?
借她对付自己吗?
商场上的诡谲心机让他开始不自觉地疏远自己的女儿。
这种心理在何倾日渐长大,对自己却一天比一天冷淡的情况下加深,最后直接导致他几次三番改动遗嘱,最后还是把之前留给何倾的股份全都删去了。
他开始不管这个女儿。
从一开始他选定的继承人就不是她,后来又开始提防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对她有什么管教的心思,索性就开始放养她。
反正林家的人不会亏待她。
他有了新的妻子之后,他们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因为妻子与她的关系很不好,她也从来学不会尊重他的妻子,还有她的继妹,明明才十几岁大,清冷淡漠的样子却像极了之前的林菀。
他开始厌烦这个女儿。
她怎么能这么像已经死去了的人?
淡漠疏离,让他几乎不敢直视她,而且不知廉耻地和周家那个小混蛋混在一起。
他对她失望透顶,在她主动搬离何家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半分不舍。
直到他的妻子点醒他,何倾背后是整个林家,如果她有心争夺何氏,未必就不能争赢。
所以他一点点地向她披露这个圈子的肮脏龌龊,不出他所料,将她的母亲的清高学了个十成十的人很快就淡出了这个圈子,看起来对他的财产没有半分贪欲。
少了利益的纠葛,又到了年过半百的年纪,他开始假意关心这个已经与他淡了的女儿。
可是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她喜欢上了顾家那个儿子,开始频繁地插手这个圈子里的事,她在商业上的天赋让他震惊,也让他害怕,他为于霂铺了那么久的路,不能就这么毁了。
所以他开始找棋子来对付何倾,也开始警告顾衍。
可是没用。
那个林芊的女儿太无能了,根本比不上何倾,连做一个听话的棋子都不够格,他的那个妻子和继女也是蠢货,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们换了自己的药,那些急不可耐的动作又有多么可笑。
他的身体开始吃不消,要逼迫何倾放弃何氏这件事也迫在眉睫,他在医院里躺着咳嗽的时候,突然扫到了墙上的日历,恍惚一瞬,叫人喊了何倾来。
假意劝说她原谅覃清和覃秀娥母女,激怒她,让她在盛怒之下气死自己,这原本是他的计划。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些换药的证据也足够于霂对付他那个妻子和继女了。
可是何倾还是没有说很重的话,最后眼角红了,也只能冷声说一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
他本来想让她刺激自己,听到这句话却恍然一瞬。
最后在意识昏沉中想起她第一次到何家的时候,眼睛黑白分明,纯澈见底,抱着一个匣子,有些默然地看着墙上的画,那是他画的,自认最好的那一幅。
他走过去,就看到她转头。
眉眼像极了她和他的小女孩眼睫颤了颤,最后轻声喊他:
“爸爸?”
手指动了动的人喉咙哽住,眼神浑浊一瞬,最后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