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葵望向宋凝香目视的方向,扬眉一笑,轻启朱唇说道:“这世上仇恨无恒,利益却相关。你出手对付侯莫陈那个女人,我自然乐见其成。你我联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来各为所谋,便是生死之争。”
说罢,她转到星河面前,纤长的手指勾起星河的下巴,“宋家小妹不仅生的倾国倾城,胆识谋略更甚贵人当年呢。”
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星河的脸,在她瓷白肤色的映衬下,更显嫣红刺目。
星河轻巧的避让开,恭顺地侧身行礼,“贵嫔娘娘玩笑了,臣女不懂事,任意妄为,险些触怒太后。多谢娘娘您施以援手,实在感激不尽!”
“你这丫头,我倒是十分喜欢。小小一台舞乐便能搅动后宫、前朝,这等手段却不在陛下的后宫,我都能安睡些。”宇文葵看着星河的脸,笑意中带着阴沉,慢慢凑到星河耳边,“你这回不仅帮了宋凝香,也是帮了本宫,你的功劳我都记下了。”
星河后退一步,“不敢,臣女只想太后喜欢。”
宇文葵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宋凝香,继续说道:“你这般才谋,想来昭儿也降服不了。可我宁愿把你当做金丝雀锁在宇文府,也不想你这妙人儿,落到别处去了。”
言尽,宇文葵得意的轻笑着,在宫人的簇拥下往城墙的另一头去了。
星河见她走远,方才转身诚恳地对宋凝香说:“此番筹谋,臣女绝无对外透露半句,望您明察。”
宋凝香回过头,脸上带着笑意,“还记得那日你入宫,膳堂里伺候的小宫女吗?”
“记得,您宫里的蔻儿。双眼很明亮,人也机灵活络。”
“她是宇文葵安放在我身的人。”
星河有些惊讶,明知是宇文葵的人,宋凝香竟可以安然把她放在身边,“如此说来,今日贵嫔前来相帮,也在娘娘您的掌握之中?”
“倒是有几分把握,蔻儿那般机灵,传起话来自然分毫不差。”宋凝香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太后娘娘是宇文葵的亲姨母。大宗伯李耀的嫡女、淑妃李怀玉入宫以来,就与宇文葵同气连枝。带她们二人入局,只会事半功倍。今日这道懿旨,大宗伯怕是忙不迭的要去奉旨呢,毕竟搬倒了侯莫陈仪,他女儿才有望跻身夫人之位。有她们在其中,我倒是省下许多功夫。”
“锦瑟嬷嬷也在您的计划之中吧?星河冒失,还是您思虑周全。”
宋凝香望着星河,幽幽说道:“后宫里杀机四伏,尔虞我诈、阴谋诡谲数不胜数,凡事都必须留有后路。寇儿、锦瑟嬷嬷、宇文葵,她们可以是亲朋,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是棋子!人要想越活越好,就必须做掌控棋局的执子之人!”
没想到宋凝香忽然说这些,星河心中大震,自己何尝不是和她在相互利用,骨肉至亲尚且如此,又何顾他人。
可是,这一局,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执子之人?
“娘娘,您有家人的扶持,陛下的爱惜,一定会福泽延绵的。”
宋凝香扶住星河,和煦一笑,“让你见到我这般情态,姐姐心中并不好受。只是高处不胜寒,君王侧,何以安然。侯莫陈仪这次在劫难逃,后位之争将启,只怕将来要连累你们,与我一样不得安生。”
“姐姐哪里的话,您是宋家的荣光,家族与您祸福相倚、荣辱与共,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随时都可以为您牺牲一切……都说后宫生存要明哲保身,今日情急之下,您却拼命相护,星河感激不尽!”
“你我是至亲,身陷险境也是为我筹谋,我怎能真的弃你于不顾!”
星河单膝跪在宋凝香面前,“姐姐!宇文府意欲与国公府联姻。可对方狼子野心,宋氏万万不能与之苟且,望娘娘能顾惜家族,推却此事。”
宋凝香本来也对两家联姻之事有所抵触,可却亲耳听到拓跋琰应允了大冢宰宇文直,自己也无力回天。
她无奈的叹叹气,“你应知,如今朝堂上宇文家说一不二。有些事情,陛下都难以转还,我一介妃嫔,更是无能为力。除非……”
“除非局势扭转?不再由宇文一家独大?”
宋凝香脸色微凝,“星河,我知道你胸中有沟壑,气象万千。可慧极必伤,有时候太过明白反倒会误了自己。还是收敛好光华,待时而飞的好。”
“谨遵娘娘教诲。若是您凤位得定,母仪天下!可否为臣女谋条生路?”
“若有那一日……无论你心中何求,姐姐都为你奋力一争!”
两道倩影面对着嫣红的晚霞,吹着东南向的晚风,追逐着飞逝的流光,各怀了几许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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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归来,一路风尘。
刚到东园门口,星河便同匆匆跑出来的小丫鬟蓝汐撞了个正着。
蓝汐看清楚是她,如遇大赦,“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三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三叔,他又回来了。最近这是怎么了......”星河心想他不是又想出什么妙计,阻止宋家和宇文家的联姻,可是照三叔的性子,倒不至于呆在家等人。
蓝汐年纪尚小,一团孩子气,噘着嘴说道:“小姐,肯定是出大事了!听说你今日回来,从早晨到现在,每隔半个时辰三老爷就遣我出去看一趟......奴婢跑的腿都酸了。”
宋之贤听到俩人的说话声,已经从书房跑出来,见了星河便急忙把她拽住,生怕她跑了似的。
“星河丫头,你可回来了!再等不到,我要去咸阳寻你了!”
“三叔,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星河一脸狐疑,盯着宋之贤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莫非,我爹要为你娶亲了?!”
宋之贤举手一个爆栗,重重敲在星河额头上,“瞎说什么呢,娶亲算什么。我这可真是天大的事!”
“三叔他呢,遇上心头挚爱了!”独孤莫云摇着佩玉坠子,一脸嬉笑地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星河忍俊不禁,长辈中也唯有三叔宋之贤,性情随和,和晚辈们打成一片。独孤莫云也只敢在他面前,这么口无遮脸。
宋之贤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今日对你客气点,你就赶着讨打!”